小家伙的精神状态渐渐萎靡下去,苏哲锦仍放心不下追问道:“你真的没问题吗?雪莲既已经在我手上了,那你呢,你以后该怎么办?”
小家伙依旧紧紧抱着手中那一段毛茸茸的尾巴,拖着逐渐透明的身体撑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无妨啦,一朵小花而已,我这一生有好几个千年可以让我再种好多棵的。”
苏哲锦仍是将信将疑,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小家伙在彻底消失之前警告他让他趁现在赶紧下山。
整座庞大的雪山都是用她这千年的修为支撑起来的,如今她大半修为散尽,雪山上的平静想必也不能再长久延续下去了。
而这所谓的不平静究竟能到什么样的程度,就连雪灵自己也不明白,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虚弱到根本无法镇住这一座庞大的雪山。
“快走。”
这是小家伙消失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苏哲锦纵然对这可怜的小家伙还存着不忍和内疚,但是雪山带给他的感觉也像是在催促着他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他小心地将小家伙赠予的礼物收尽布袋,转身离开了他已经暂住了大半月的雪山洞。
疾风呼啸,苏哲锦在返回的道路上走得艰难,竟比来的时候还要慢不少。
风雪愈来愈大,凌冽到仿佛都能穿透他的衣物直冲进骨头里去。
他禁不住在心里悄悄盘算着,担心自己在这座雪山彻底崩塌之前并不能走出去。
而另一边,废弃村庄的小屋之内,两个人依旧重复着每日平淡无味的生活。
这两个人自然是周启和小楠,而之所以是两个人,则在于林梧秋在苏哲锦离开的头几日里身体状况突然变差,某一日中午用过午饭之后,她却在起身离开桌子时突然昏倒在了地上,再未苏醒过。
事发突然,周启却一下子明白了苏哲锦此行匆匆的原因,他从未向他们提起过,但他却又是最明了林梧秋身体状况的人,甚至连林梧秋自己可能都没有料到她的身体会在某一日突然恶化至此。
周启和小楠这段时间里轮番交替着照看昏迷不醒的林梧秋,小楠也自作主张搬进了林梧秋的房间方便整日守着她。
两个人间断试过一些方子,然而却无一处有用,林梧秋的病情并未好转半分。
现如今都在二人每天都盼着苏哲锦早日归来,到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他却没有一丝要回到村庄的迹象。
周启终于坐不住了,他决定先一步去仙山上寻他,即便二人最开始约定的时间还未到。
说走就走,当日下午小楠就送走了周启,离开之前的他还千叮咛万嘱咐两个姑娘在单独住在这里一定要小心,他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的。
他说道:“这附近虽然荒芜,但还是很安全的,所以你们只管不要乱跑,乖乖等我们回来就好。”
小楠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嗯,现在小秋她情况还那么不好,我照顾着她我们两个是绝对离不开这里的。”
周启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揉了揉小楠的脑袋说道:“好。”
然后转身,踏上了之前苏哲锦离开的那条道路。
他并没有告诉小楠,说实话自己对去往仙山的具体道路并不熟悉,之前只听了苏哲锦的只言片语到真正实践起来却发现找到那座传说中的大山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他忍不住在心中斥责着苏哲锦:这个家伙,怕不是一开始就觉得我没有去到那里的必要了吧,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定能凯旋,还是不想让自己也和他一样去那里遭罪?
另一边的小楠回到了小屋,一打开卧房的大门,惊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林梧秋不见了?!
小楠吓得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只得扶住一侧的门框才能勉强站住,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反复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卧房试图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反复向她确认的事实又一次次将她敲醒,告诉她那个之前在这里昏迷了近半个月的女孩就是不见了。
或许就在他们刚刚出门的间隙,她醒了,然后呢,然后她又能去哪呢?
小楠不敢想象,彻底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正发愣时,身后熟悉声音传来:“小楠?你,怎么了?我刚刚又是怎么了?”
小楠回头,即刻与昏迷半月愈发憔悴单薄的林悟秋对上了眼睛。
“小,小秋,你居然醒了?”
一句话说的林悟秋更是云里雾里不知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楠便拉着她进屋坐下,稍稍给她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暂时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状况之后才将这段时间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什么?你说我昏迷过去了?还是足足半个月?”
知道真相后的林悟秋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可思议的质问。
“嗯,从你倒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有半个月了。”小楠回答的肯定。
“那,那苏哲锦呢?他还没有回来吗?”
小楠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自打那日他离开起,我们就再没收到过他的一点消息,现在阿启已经启程前去接应他了。”
林悟秋沉默,不再将内心的担忧透露半分。
他,会回来的吧?
几日后,去往雪山的道路上,周启一个人走的艰难。
现在他已经入了雪山境地了,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连踩踏在这常年堆积的积雪之中的窸窣挤压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听的人心烦躁。
不祥的预感在周启的心中蔓延,心中暗道不妙,望着周围毫无生命气息的皑皑雪山,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猜测。
周围没有分毫的生命气息,他甚至连苏哲锦所说的雪灵的灵气都感受不到半分,那证明雪灵或已消散,或已陷入长眠……
既然这雪灵无法再支撑维系上千年的雪山,那现在的情况大致便是——这里刚刚肆虐了一场罕见的暴雪,并发生了雪崩。
他赶来的路上并没有碰见苏哲锦,苏哲锦还在这雪山之上,积雪之下,倒也亏得他提前敢来,希望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哲锦,周启在心中呐喊,不敢开口是害怕引来更大的一场雪崩,所以你究竟在哪!
村庄之中,林悟秋忽然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热,伸手一探竟取出了苏哲锦送给她的,她一直别在腰间的那枚白玉玉佩。
玉佩泛着莹莹白光,似乎在努力试图与林悟秋共情。
林悟秋迟疑地手掌之上的小小玉佩,陷入了沉思。
这枚玉佩是苏哲锦的一条尾巴幻化而来,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便是远隔千里也时刻与他共情着的。
林悟秋细细感悟,忽然间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吓蒙了正坐在她旁边泛着瞌睡的小楠。
“小秋,你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林悟秋转身发了疯似地晃动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满是慌乱道:“是苏哲锦,苏哲锦他有危险,他有生命危险!”
她拼命地晃动着手中泛着莹莹白光的玉佩,想要和小楠解释却又说来话长,不知要从何说起。
苏哲锦有生命危险,这是玉佩告诉她的,她必须要去救他。
而另一边的小楠不知道玉佩的来历与故事,看着林悟秋此时突然的反应便只觉得是她最近过于紧张苏哲锦导致的暂时性崩溃。
于是她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试图安慰道:“小秋你不要太过紧张了,就算他现在真的有生命危险,阿启这会也该到雪山了,你相信阿启,以他的能力绝对能救下苏哲锦两人一遭回来的。”
此时的林悟秋见小楠并不理解她焦虑的缘由,急得眼泪在眼眶中团团打转,含着泪哽咽道:“他真的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小楠叹气,娓娓说道:“小秋,就算是他真的有生命危险,我们两个现在过去又能帮上什么忙呢?说不定还拖了阿启的后腿,耽搁了救苏哲锦的时辰。”
林悟秋怔住,这才恍惚间慢慢平静下来了焦虑的情绪,似是绝望一般栽倒在椅子之上,双目空洞变的无神,加上最近本就身体状况不加,此时便更显憔悴惹人心疼。
小楠弯下腰来抱住试图安慰她道:“别再担心了小秋,相信阿启会将他安全带回来的,你现在身体状况很不稳定,冷静下来不要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这一个拥抱加上细心的安慰,林悟秋也终于忍不住近日积攒的但由于焦虑,回抱住小楠放声大哭了起来。
雪山之上,半山腰中,周启定下心神仔细感悟着苏哲锦的气息,并时刻在心中为他祈祷着。
霎时间,在他周身有一瞬感受到了苏哲锦微弱的气息,仿佛就在他附近。
他更努力地凝聚心神,连周围微弱的寒风声音都被他隔离到一边,终于,在一处周围看起来平静雪白感觉和周围没有半分异样的雪地之上,他感受到了周遭最强烈的,苏哲锦的气息。
于是他赶忙跪下身子趴在地上不顾形象地挖起了地上的积雪,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的双手被白雪冰的通红,指节也被冻的开始发硬屈伸的艰难。
终于,在雪地之上露出了苏哲锦憔悴的面孔,被冻的发白,连眸子上长长的睫毛也都结上了细碎的冰碴。
“苏哲锦,苏哲锦!”
周启慌张地用冻僵了的双手拍打着他冰冷的面庞,一声一声试图把这虚弱的人儿叫醒。
见这样没有效果之后,他又转身投入到挖雪之中,再过了有一刻多钟,被冻僵的人儿终于在雪地中浮现。
“苏哲锦!”又是一声焦虑地呼喊,终于喊动了冻的僵硬的人儿的双眸。
只见他双睫微颤,抖落了几粒细碎的冰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之中满是绝望与疲惫。
“我还……活着?”苏哲锦虚弱的声音传来质问。
“对,你还活着,你这个为了女人不要命的呆瓜,不要再说话了,我背你下山。”周启故作嫌弃地指责。
然而身体却出卖了他,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苏哲锦,让他微微缓和之后又将他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动作轻微地将他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苏哲锦的脑袋耷在他的肩膀上,依旧很虚弱地开口问道:“花,雪莲花……雪莲花还好吗?”
周启听罢,终是气不过不再回答他,背着他转身走向下山的道路。
“快睡。”周启话刚一说完,苏哲锦也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倒过头去又沉沉地睡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苏哲锦再没睁开过眼睛,要不是周启能感受到身后背着的人还有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他多少还是要将他放下来好好查看的。
他就这样背着他走着,一路上想着苏哲锦这些日不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落得如此地步,便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即便过去二人有这那些大大小小的过节,可他与他,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是胜似亲人的至交啊!
身后的苏哲锦时不时轻轻冒出一句:“雪莲……保护好……”
周启听到便是嗤之以鼻,但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赶往两位姑娘的小屋。
又过去了几日,林悟秋清晨从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屋中走一个遍,观察一个遍,然后又在苏哲锦并没有归来的失望情绪下跌坐回床上长叹一口气。
小楠亦缓缓睁开了双眼,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向了窗外通向村庄大门的小路。
她似乎是观察到了什么,双眼微微眯起皱着眉仔细地观察者远方。
她忽然就认定了远处缓缓变大的那一个黑点,然后又是惊又是喜地跳下床抓住了林悟秋的胳膊向窗外指着说道:“小秋你快看啊,看外面,是不是阿启他们回来了!”
事发突然,林悟秋忽地瞪大了双眼向窗外望去,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小楠所说的远处缓缓变大的黑点。
只见那黑点渐渐变大,变成了她们熟悉又盼望地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