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始于秋天,就总是美好的,无论是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回味起来的画面就总有红红的枫树、厚厚的落叶,还有清亮的天。
只要我的故事里有了李想,我内心就显现出一种特有的诗人情怀来。爱情是个能让人变得有诗意的东西。会让平常大大咧咧、有点二百五的我很不一样,在别人看来,甚至在我妈我姐看来,都不可思议。
有一次我说我要当文艺青年,马哲就用一句话浇灭我的梦:“文艺青年?你用手托一下腮帮子让我看看,45度角仰望天空给我看看,写几篇文章给我看看,你有那么深沉的气质吗?要当文艺青年也行,就当写实派的吧。”
可我会弹琴,会写书法,还会画几幅水彩画,怎么就不能当文艺青年了呢?你要是我亲姐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豪迈只是我的外表,我内心很女人。
不过,从此后,我再也没有向别人说过我文艺青年的理想。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那个能让你赏心悦目的人在你的身边;而最不幸的事,就是他虽然在你的身边,但你却不是他的那个她。
梁爽的同学会马上就来了,他办事是雷厉风行,执行力强的那一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十分想念我,在那次偶遇他之后的两周,他就叫了几个在北京的同学聚了聚。
梁爽刚开始订的那家饭店,赤祼祼地暴露了他的职业特点,一个高端、上档次但老气的地方。我曾经去过,里面的杯盘碗盏都精致得不像话,他说他经常在这里招待客户。
此计一出,其余几个同学立马集体反对。同学聚会要这么精致干什么?这么讲究非得把我们拘谨死!于是在另外一个同学的撺掇下,把地点改到了一个飘香四溢、热气腾腾的肥牛火锅城。
在接到梁爽通知的那一天,我是既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又能见到李想了,紧张的是我的美丽大计刚开始实施,还没有立竿见影的功效,而离聚会只剩下四天。这四天,老天爷知道我能做点什么事。
在那四天里,我天天只吃一点东西,只想看着能瘦一点。因为刚买的那几件新衣服都小一号,我不得不又跑到商店里再买一身衣服,每进一个服装店,我向服务员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把你们能显瘦的衣服都推荐一下!”
经过四天的身心煎熬……我发誓,吃东西的时候幸福感是飙升的,减肥的时候痛苦是真心的。我那四天里肚子一直咕噜噜响,我一听就兴奋,越响就越不吃,光怕这种声音消失。实在饿得不行就吃几口菜,连水果都不碰,弄到最后,我饿得看到老妈腌的辣椒酱都想整罐塞到肚子里。
第四天到来的时候,我终于瘦了,体重仪上显示,瘦了三斤!
我特别兴奋,把这消息告诉我妈。我妈瞅了我一眼,只一句话就把我从云端直接摔到了地上:“三斤这也叫瘦啊?我平时上两个厕所也能瘦三斤。列列,你看看你的脸,两个黑眼圈,气色差的都可以演僵尸了。我跟你说,这人吧,就像花一样,不滋润,没养分,就不可能好看,你看……”
没等她说完,我已经冲出了她的房间。我跑进厨房把一大罐牛奶都热了热,加了燕麦片,又煮了五个鸡蛋,决心要一口吃回好气色。吃完后又笨手笨脚的化了个淡妆,理了理秀发,觉得一切都让人满意得不行。
还好马哲今天没有来,少了一个取笑我的。我吃完了这么多有营养的东西后,跟我妈说声拜拜,就急匆匆地冲到楼下去打车了。要说在平常我才舍不得打车呢,可今天我非打车不可!我要保持漂亮的形象,而不是在地铁里被人潮挤来挤去挤成个馅饼。
到了目的地后,我才发现来得有点太早了,整整早了两个半小时。我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没出息,不就见个李想吗,把自己弄成这么神经兮兮的,马列啊马列,你能有点姿态吗?
因为时间还太早,我实在无地儿可去,于是灵机一动,跑去附近的一个理发店,计划弄个漂亮的发型。
我把我的一头秀发甩给店员看,说:“帮我编个漂亮的发型,就和走红毯一样的,最好是韩式的那种盘头,特淑女、特婉约的那种。”
店员的工作牌上写着个英文名,叫“Andy”,我哑然失笑,我已经不只在一个理发店里见到叫“Andy”的了。
Andy问:“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吗?有没有指定的理发师?”
我说:“没有。就盘个头还指定什么理发师?”
Andy说:“盘头也是有不同级别理发师的,店里的总监盘头是168元、副总监128元、首席理发师88元、一级理发师……”
我马上打断:“得,我就要那个最便宜的。”
Andy说:“好的,最便宜的就是一级理发师,也就是我,68元。那就给您盘了啊。”
我“嗯”了一声,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儿。敢情“一级”在你们这里就是“低级”啊?
接下来的盘头过程中,让人烦不胜烦的聊天开始了。
“小姐的发质非常好。”Andy抓了抓我的头发,夸奖道。
“因为我很少进理发店被你们荼毒啊。”我哈哈大笑。他听了有点小尴尬,不过还是保持着服务员必须有的礼貌,干笑两声。继续说:“现在染发烫发的药水都不伤头发的,小姐你不用担心。你看你现在头发没有型,头发这么长,可以修剪个型。”
我说:“好啊,改天吧,等有空了来找你,Andy嘛,我记住啦。”
Andy不放弃,坚持推荐:“很快的。”
我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确实也想剪一下头发了。Andy很高兴,去拿剪头发的设备了。我想时间还早,剪就剪吧。结果这一剪就剪了50分钟,Andy解释说是要“仔细地剪”,我只好由他去。
发尾剪去一小截,看起来还不错。然后Andy开始编头发,一边编又开始向我推荐他们的会员卡:“等哪天小姐有空,可以过来烫个大卷,再上个色,不要夸张的,一定很漂亮,很衬你的气质。店里今天有活动,办一张1500元的卡,可以打五折;办3000元的卡,可以打三八折……”
其实,老娘我本来就只想盘个头发而已。我拒绝了他,并且闭起眼睛,假装睡觉。Andy还要说,我马上打断他的话:“我不能染头发,也不能烫。我怀孕了,才两个月,不能接触这些东西的。”
Andy终于闭嘴了。
等头发编好后我才睁开眼,镜子里的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下子从个女汉子变成了淑女。虽然,好看是真好看,但怎么都觉得不真实。我顶着这样漂亮的韩式盘头去聚会,要说不刻意都没有人信。
管他呢,刻意就刻意吧。我去结账,收银小姐说一共166元,我说怎么这么贵。她解释道:“盘头、洗剪吹、高级护发素,加起来一共166元。小姐你要是办个1500块的卡,可以半价,不如……”我从钱包里找出166元,有零有整刚刚好,摔到收银台,一口气冲出了理发店。
好家伙,我要再不走,就要抢钱了!
经过这番折腾,时间差不多了,我去了饭店大厅坐着等我的同学们。并且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刷屏。
第一个到的是梁爽,他是主办人,早点到是必须的。他一看到我的发型,就笑得直不起腰。好几次明明不笑了,只要再和我对视,还是要笑。
梁爽说:“好你个马列啊!你不用这么给我面子吧?我只是组织个同学聚餐,你把自己搞这么隆重,让人太受宠若惊了,哈哈哈。”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手抚一下自己的发型,说:“那当然。同学们好久不见,不能让别人看出我过得不好啊。我虽然单身一枚,可我得表现出很多人追的样子。”
梁爽笑得周身的脂肪都在跟着动,好不容易止住了,就过来牵我的手,说:“走吧,我订的包间在楼上,上楼。”
我今天再也不用穿马哲那些奇怪的衣服了,是我自己的风格。我原以为她那种风格的不吃香,可我又错了。因为李想带来的,也是一个小萝莉。所不同的是,这个是真萝莉,马哲是伪萝莉。
梁爽悄悄地对我说:“这个李想太过分了,说是同学聚会不能携带家属,非要带一个来显摆,在学校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过会儿一定揍他。”我知道他这话是用来安慰我的。
“爽啊,你这是明显的嫉妒。如果你有一个,你肯定也带来显摆的。自己没有嘛,就希望别人也没有,男人的心也如此小器。”我使劲拿梁爽开涮。
我才没有时间理会他,因为此刻我的肚子开始闹革命。连续几天的节食,突然又空腹喝了那么多的牛奶,肠胃开始不舒服了。那种咕噜噜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还没等到和前来的李想打招呼,就先转身去找洗手间了。
在洗手间一顿排山倒海后,我才脸色蜡黄地出来。这时发型也有一点点乱了,我用手蘸了点水,轻微地捋了捋后,出了卫生间。
我相信,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在我精神状态最不佳的时候,迎面就看见了也来洗手间的李想。他倒是神采奕奕的:简洁硬朗的短发,白色T恤外一件看起来质地很好的针织开衫,配一条卷边的长牛仔裤和浅咖色的名牌高帮鞋,很英伦的装扮。相比之下,我显得就有点不伦不类。
“马列,”李想看见了我,主动打招呼:“嗯,不错,两年不见,变漂亮了。”
我立马就恢复到自己的女汉子个性,拍拍他的肩膀,说:“谢谢谢谢,你才更帅了呢。行,你先尿吧,我先去找他们了啊。”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这是什么话啊?极度紧张下面掩饰的是语无伦次,不知道他看出来了没有。我再也没脸正视他,低着头挥挥手,先走了。
李想的那个小女朋友相当粘人,整场饭局里都看到她不断地要求李想为她夹菜,好像自已胳膊残了一样。刚涮好的菜有点烫,她都会撒娇说:“老公,帮我吹吹,吹吹,好烫啊。”同学们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我也恨得要死,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样的小女生。
等那个小女朋友自己去洗手间后,梁爽才痛快地批评了李想:“我说哥们,总算有件事不用你陪她去了。不是说好了吗?不能带家属。你这是存心气我们几个单身汉吧?有你这样的吗?”
李想作无奈状:“我就是不叫她,她也会找来的,我真的没办法。”
我说:“哥们,你挑女朋友的眼力可是越来越差了,你不能为了贪图年轻的肉体,就忽略了漂亮的大脑吧?我很怀疑,你俩平时有共同语言吗?天天有人像橡皮糖一样粘着你,你不觉得累啊?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我老了。”
李想哈哈大笑,然后压低声音对我们几个说:“我又没说要娶她,她也没说要嫁我啊!”
梁爽骂了句“玩世不恭”,又说:“你丫仗着有几分小白脸姿色,就成天骗小美眉,十恶不赦!不过话说回来了,马列,你好像是比我们大一岁吧?”
李想火上浇油:“比我还大两岁!要说我们这是个什么班级啊,同一个班的人,居然相差了两岁之多。”
我拍拍桌子大声抗议:“你们不带这么埋汰我的,不用总是提醒我的年龄嘛。所以我才没有上学时候谈恋爱啊,我也不想姐弟恋,哈哈。”
这时李想的小萝莉说话了:“大两岁,哇哦,那就是要比我大九岁哎。五年就一个代沟了,马姐姐你真不容易啊,像你这个年龄还能有这么年轻的心态!”
要不是李想,真的,我很可能过去拿胶带糊住她的嘴,捆住她的腿,绕上几大圈,然后再拿筷子痛打她一个小时。年轻了不起吗?你迟早一天也会老,而且姐我好歹还有点内涵,境界,你有吗?
心里骂骂咧咧的,自我解气完后,我又接受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真的不年轻了,过完年就28了,虚岁29了。人家当然有理由向我炫耀咯。
李想听了她小女朋友损我后,也说了她,但她撒娇本领实在太厉害,李想根本拿她没办法,不一会儿就又欢声笑语了。
聚会完后,李想拉着他的小女友走在前面,我们几个走在后面。梁爽和我耳语说:“马列,你没生气吧?别理她,小女生不懂事。李想的眼光可真有问题,找女朋友嘛,还不找个有点气质的,有点墨水的。”
我说:“我?生气?就为这么点小事?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这根本就不叫个事。我们就别说她的坏话了,人家过人家的日子,我们又不参与。”
梁爽说:“那不行,我今天这聚会,就是为了让你圆梦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伟大?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别的男人了。我是这样想的哈,反正我也捞不着你,干脆就让你幸福去吧,怎么样?被感动了吧?你等着啊,看我的。”
我说:“伟大你个头。”
梁爽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对那位小萝莉说:“美女,你家在哪个区?”
小萝莉说了一个地址,梁爽夸张地做了一个表情,说:“太巧了,我家就在那儿附近,走吧,我送你。李想,你没意见吧?”
李想恨不得梁爽送呢,赶紧说:“当然没有。那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给我安全送到家,谢了啊。Baby,明天见。”
梁爽朝我挤挤眼睛,意思是说“快抓住机会。”然后就带着小美女往车库的方向走了,同学们就此也都一一告别。等他们走后,我走到李想的身边,默默地看了他三秒,问道:“李想,你打算怎么回?”
李想说:“坐地铁吧。我记得好像和你方向一样,只要你家没有搬走。”
我心中窃喜:“当然一样,那我们走吧,正好跟你聊聊天。”
到了地铁站我就来了气,平常那么多的人都跑哪儿去了?空空荡荡的。
地铁来了,人不多,我恨得牙痒痒。我常常做梦,梦到我和李想一起坐地铁,被汹涌的人潮挤在一起,靠得很近,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的每根汗毛。可今天……哼!
“马列,这边有一个座位。”李想喊我。
这该死的座位!有就有吧,而且还只有一个!我跑过去坐下来。
“李想,做公务员很清闲吧?”我仰着头问。
“是没有你们那么累,不过压力也是有的,竞争也激烈。马列,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今天这造型,发型和服装很不搭啊,你怎么会想到这样打扮?”
我以为他会夸我几句,我花了166大洋做的头发,就这样无情地被所有人忽略了。我还不如自然地长发披肩,也不会惹来这么多的笑话,只好尴尬地说道:“我有个朋友是开理发店的,他非要拿我的脑袋当试验田,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了,我不能为了这个发型,穿件大礼服去吃饭啊。”
李想相信了我,说:“原来这样啊。”
我嘿嘿嘿地笑笑。
李想低着头,我仰着头,这种感觉讨厌极了,因为抬着头很容易有皱纹。他问:“你们是不是都很不喜欢我的女朋友啊?”
我做了个鬼脸没吱声,心中默认。
李想笑了:“别不好意思说了,我从你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呵呵。不喜欢也不要紧,反正也不会结婚。说句实在的,我的这位小女朋友,别看人家小,比你成熟多了,懂的可多呢。”
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特憨傻,特二,怎么啦你咬我啊?而且还不会打扮……这样吧,李想,这次见面了,以后不能再失联了啊,大家都在北京,总不联系多不好。你以后要找新女朋友,先带来给我看看;我的造型呢,你可以给点意见。行不?”
李想一口同意:“行啊。以后常联系,我们就是最好的哥们!”
我心里真的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