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都一天天长大了,等夕夕四个多月的时候,婆婆可以大部分时间带她,而我,终于可以和马哲一起,合力打理自已的宠物中心。
打算再次出山之前,我像被从牢笼里放出来一样,看着阳光花草都觉得和平日不同,特别可爱。我拎着包兴致昂扬地冲到商场去买衣服。备孕、怀孕、坐月子,我已经很久没有新衣服入柜了。
我印象中的衣服尺码应该还是停留在减肥那个时期,所以尽挑修身款的衣服。在一家我最喜爱牌子的专卖店里,我指着几件衣服对服务员说:“小姐,这几件的M号,我都试一下。”
小姐有些为难,“女士,你试一个L号吧,我们店的衣服号偏小……”
女士??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可我也没办法,只好说:“哦,那拿L号的吧。”
L号一件件试了,一件都穿不下。
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有XL号的吗?”
小姐摇摇头:“不好意思女士,我们店最大的就是L号了哦。”
“谢谢。”我杀气全无,灰溜溜地出了店。
出了店门后,我气不打一处来,给乔安妮打了一个电话,狠狠地骂了刚才服务员一通:“安妮,我长得很老吗?怎么叫我女士,太不会称呼人了。是不是人变胖了就显老?”
乔安妮说:“马列,‘女士’只是店员对女性客人的一种称呼,没有特别含义,这是一种尊称。你为这个都生气,你可真行!”
我说:“那前两天我去药店,我本来想买个安神补脑液啥的,那服务员问我有没有40岁。奶奶的,我刚30出头,还觉得自己青春美貌呢。我一气之下啥都没买,我对那个服务员说‘你才40呢,你们全家都40’,然后气冲冲地跑出了那家药店。”
乔安妮听了哈哈大笑,说:“你瞧你买的那种药,让人一听就是中年妇女神经衰弱才要喝的嘛,难怪人家以为你40!而且我可以想象,你肯定是蓬头垢面去买的,人靠衣装佛要金装,你注意点儿穿着,别把自己弄得跟头大奶牛似的。我告诉你啊,下次你再买这样的药,你就提前说‘考研好辛苦啊,功课多压力大,睡不着觉,有没有补脑安神的’,你要这样问才行,懂吗?”
乔安妮安慰了我一通,我总算解了气。挂电话后又自我鼓励一番,跑到商场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把绑起来的头发又散开,用水抓了抓,拢到一边,做成淑女状。翻了翻包,发现以前常常随身携带的睫毛膏居然也没有带,于是做罢。
这下子应该不会有人叫我“女士”了吧?真的,我宁愿有人叫我“男士”。
之后我看的衣服全成了宽松系,修身版的一律不敢考虑,我还自我安慰说现在的宽松系更走在时尚的前沿。你看那些明星,衣服不都是松松垮垮、耷耷拉拉的吗?
逛一圈后,终有了收获。旧衣服提在手里,我穿着新买的衣服去中心找马哲。
马哲却瘦了不少,虽瘦精神却好,有了一些职业女性的气质。店里招来的专业护理员已经有两位,第一位从开业到现在都没有走,成了元老。
店里有一位看起来伙食很好的男人,坐在一旁的会客桌旁翻一本免费提供的宠物杂志。我见马哲也没有特意招待他,有点好奇,于是悄悄地问:“姐,他是谁啊?”
马哲凑近我的耳朵,“我的追求者。”说完又补充一句:“之一。”
我“噢”了一声,仔细打量那个男人:看起来45岁上下,身体发福却还勉强能看,头顶秀发稀少,红光满面;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一件休闲针织衫很有质地,脚穿棕色休闲名牌皮鞋,一丝不苟。
我看着店外面停着的一辆奥迪车,向马哲努嘴,“车是他的?”
马哲点点头。
“条件还不错。”我第一印象。
马哲低声说:“别嘀咕别人,让人听见多不好,有机会再跟你详细说。”
因为事关姐姐的幸福,我多注视了几眼这个男人。看他的样子是在认真地读那本杂志,不像是装样子。我爸说过,真正爱读书的人就是连说明书都会认真看完的,假装爱读书的人却有个特点,要么翻书太快,要么半天只看一页。
按老爸的经验,此男人还是挺认真在看书的。
男人的视线从杂志上移下来,发现了我,起身过来和我打招呼。马哲向他介绍:“这是我妹妹马列。列列,这是李腾非,一个成功的民营企业老板,我们店里好多生意都是李总介绍的,我们应该多谢谢他。”马哲话语中的客气,表明了她还没有接受这个男人。
“叫我李哥就行。”浑厚的男中音。李腾非伸出右手和我握了握。这个恰到好处的握手动作显示出李腾非的身份特点,老成且有成。
马哲让他继续坐着,就把我拉到一个小屋,跟我说说店里的情况。马哲说虽然离收回成本还有段距离,但是势头不错,生意一直是稳步增多的。将来等客源稳定了,小店还需要加上一项诊所的功能,现在一些基本的护理都有,但宠物的小型手术还没有条件做,为此也流失一部分客人。不过那个急不得,可作为一个长期规划来做。
说完生意,说完两位员工的情况,马哲有些为难地说:“这个李腾非总是来这儿,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可我想不到理由拒绝他。倒是委婉地说过几次,你看出来了,没效果,他还是来。你知道的,他在那儿我很尴尬。”
我看了看外面坐着的李腾非,说:“看着挺正常的啊,40多岁的男人了还玩小年轻围追堵截那一套啊?”
“倒也不是,”马哲说:“他就是那种只要一和你谈,就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男人,目的性非常强。你知道的,我刚从围城出来,还没想再进去,不想给他虚假的希望。”
“我懂。”
“你说我该怎么办?”马哲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说:“反正八字也还没一撇,就不如好好说清楚,不用耽误彼此。一个想结婚一个不想,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马哲说:“行,那今天晚上我请他吃饭,把话说开。还有,我不能让他老来店里啊,这种男女关系啥的最说不清、也最容易成为别人话柄了。我可不想在‘离婚女人’这个标签上,再加上什么‘水性杨花’之类的标签,人言可畏啊。”
我说:“放心去吧。我现在可以出来了,以后终于可以和你分担工作了。”
我已经搬回自己的房子去住了,只不过公婆的房子里还留着我很多生活用品和衣服,时不时过去住一天两天的。孩子是公婆的心头肉,托李夕的福,我和婆婆融洽了很多。
又是一个周末,我和李想把李悟从娘家接回来,和公婆一起吃饭。饭桌上,李想喂李悟吃菜,小家伙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说:“不,嘟嘟要奶奶喂。”
婆婆一愣,有点小吃惊,随后马上换上笑脸,把李悟抱到身边的儿童椅上,说:“来,奶奶喂你,嘟嘟想吃什么?”
李悟指着那盘烤鸭说:“我要吃烤鸭。”
李想乐了:“这点倒是和列列一模一样。”
婆婆卷好一个小小的烤鸭卷给李悟,李悟很乖,拿起来自己往嘴里塞。吃完了,嘴油乎乎地,伸出小手说:“嘟嘟还要吃。”
婆婆又给她卷了一个,李悟很快又吃完了,胃口极好。她说:“奶奶,我要天天吃烤鸭,我要天天让奶奶喂。”
我心头一动,本能地说:“好呀嘟嘟,奶奶天天喂你吃哈。”
听了李悟的话,婆婆有点尴尬。公公说:“孩子大了,要不就接回来吧?”一边说一边还看着婆婆的脸色,生怕她再说出反对意见。
婆婆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没表态。
李悟的童言无忌让我心头一震。孩子已经开始有思维了,已经能简单地表述自己的疑惑了,如果再长大一点,大概就会问“奶奶,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妹妹一样住在这里呢”这样的问题了。
会比较是人的天性,比较之下必有委屈。我不能让李悟幼小的心灵觉得自己被划分出了等级,我必须在她还不会问出那么复杂的问题前,让她回到自己的家。
纵然姥爷姥姥的爱也是很深的,可孩子终究还是在父母的身边最有安全感。
李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当即表示要把李悟接回来,由我们自己来带。婆婆也说好啊好啊,于是就这样定下来:夕夕和婆婆住,李悟和我们住,娘家还有多多,三个家庭各自有个小孩扎营,欢乐度不减。
这是最完美的安排,我终于可以舒心一些了。短短三年的婚姻,我觉得像过了十年,这之前所有的经历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三年这么繁琐复杂。好几次我差点就要被生活打败了。
我已经在很长时间内,全部的精力都在怀孕生孩子上,和李想单独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再没有像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可以找个幽静之地,坐下来说说情话,聊聊八卦,畅谈下回忆什么的。我的生活就是三个家一个宠物中心“四点一线”的跑,除了赶路还是赶路,没有时间停下来多关注一下身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