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和我,还有马哲,都在朝着属于自己的方向,一路向前。
路或许宽,我们就要成其阔;路或许窄,我们就探其深。未来有多大,其实都在于我们自己。
李想的工作越来越忙,就算回到家也在用功学习。他的脑子灵光,学什么都快,一点即通,在工作的转换上很快就适应了,甚至做的不比专业人士差。每次说到他的工作,他的眼神都是明亮又饥渴,好像恨不得要大肆地将所有知识统统打包装入大脑一样。
我经常开玩笑地说他:就差往你脑子里植入一个芯片了,而且要超大容量的。
我羡慕李想对工作的有所专爱。
而我现在,最大的工作就是养胎,这一点都不比李想和马哲轻松。我很奇怪为什么大部分营养全都在难吃的食物里,为了营养而营养吃得像个兔子一样,是多么地痛苦。我向来都是一个肉食动物。
可我却也能在此时,沾肚子里宝贝的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国宝般的、又浑身不自在的待遇。出门逛街时不用拎包,因为身边总有人抢着拿我的包;吃饭时所有人的胃口全都向我看齐,我想吃什么大家就吃什么;下车时都有人用手挡住车门上面的位置,光怕把我碰着;坐电梯时身边只要有家人,他们都会告诉那些陌生人“别挤她,谢谢”……
与些同时,我同时收到了梁爽和乔安妮都要结婚的消息。
那天我正在做胎教,放音乐听。这时梁爽先打过来电话,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然后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就是那个死命缠他的小女友。我连声说“恭喜恭喜”,并承诺他如果我坐月子去不了,李想和大红包一定到。梁爽呵呵地笑着,哼哼吱吱地,“马列,你家李想最近在家时间多不?”
“多啊……只不过工作忙,天天回来得很晚。怎么啦?”
“哦,没事,”梁爽好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我是说,那个你不是怀着孕嘛,尽量让他下班后早回家,多陪陪你,我是男人,我可是最懂男人了……”
“你想要说什么啊梁爽同学?”我觉得梁爽有话要说,问他。
“没事,只是那天我在路上看到李想了,不过他没看到我……我当时正忙,那个,没事我先挂了,希望你早日生个大胖儿子啊。”梁爽说完挂了电话。
莫名其妙的梁爽,你不知道世界上最难受的事就是话听半句吗?
和梁爽通话后不久,乔安妮也来了电话,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你好”,小妮子就像开闸的水一样哗啦啦说起来:“马列你知道吗?那厮向我求婚了,准确地说是他家人向我求婚而不是他。他爸来北京了,说我俩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说因为我的生辰八字不太吉祥,五年之内都没有适合我的黄道吉日,就六一儿童节那天还不错。如果我们俩没意见就让双方父母抽空见个面,把婚事定了。说这么严肃的大事的时候,我男朋友却在他的电脑前玩一个弱智的破游戏,头也不抬的说了句行。”
乔安妮呱叽完一连串的话,大概想起来还需要给我个空当插一句,停了停。我找了个空隙,说:“不管怎么样是好事啊。”
“好事?”乔安妮又开始了:“奶奶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就把婚结了的,我真不敢想象我们以后的婚姻该是什么样,你和李想那么两情相悦郎情妾意的都还接受重重考验呢,我就这么跳入火坑了啊。对了,马列,自从你怀孕后我都不敢再找你了,我特别不敢碰孕妇,生怕一有个啥闪失我还得担当什么责任。可是我真的憋着一肚子话想和你说,我急需发泄。”
“没那么夸张的,我能出去,现在已经六个月了。要不这样,我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坐一坐吧,李想不在,我打车过去。”
乔安妮说:“哎算了,你还是小心点吧,别大意了。我们就在电话里说吧,你说我该嫁给他吗?”
我问:“如果不嫁,你早该和他分了,但为什么一直没有分?说明你们还是分不开啊。”
“那倒是。我也就是瞎想,特没出息,总觉得我俩还是有救的。”
“我只能说,祝你好运。因为我不是婚姻爱情专家,只知道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会是偶然,肯定是日积月累的结果,谁都逃离不了责任,不要互相责怪。如果真的分也分不了,必须往下走,那只能是勇敢一点,调动身上所有的智慧去清醒面对,经营这份感情。”
“哇塞!你怀个孕,不需要这么有哲理吧?”乔安妮在电话那边嘎嘎地笑。
“哲学个屁啊,我就是现学现用,无意间看到这句话,背熟了卖弄一下罢了。”
“你说的对,我还是得嫁给他的,反正他也愿意娶。看来我以后也得像你一样,要找个精神支柱了,再恢复到以前的琴棋书画吧,要不我真成个怨妇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责怪她,“要说到做到。”
“马列,连你这样天不管地不惧的女人都为家庭改变了,我是又向往、向害怕。”
我诚实地告诉她:“结婚前我也受到我姐婚姻失败的影响,后来想通了。影响虽说是影响,有些事是可以克服的,可有的人却不是时时都能碰到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马列。我等你生完孩子再找你玩吧,你可别当全职哺乳大奶牛。”
我说:“只怕到时候你成了个大奶牛了。”
相互调侃,发泄,鼓励,帮助,谁都不笑话彼此的失落与邋遢,大概是朋友最大的意义。
梁爽的婚礼、乔安妮的婚礼我都没有去参加,因为两场婚礼的时间很接近,而我那时,刚刚迎来我创造的第一个小生命,我的小女儿李夕。
我是剖腹产。从产房出来的那一刹那,家人统统都在。心理作怪,我最先关注婆婆的表情。我看到她闪过一丝丝遗憾的眼神,不过还是欣喜大于失望,那种遗憾转瞬即逝,直握住我的手说:“辛苦了列列。”
我终于完成一件大使命,心里的舒畅压过了身体的痛楚。我回报大家一个无力的笑。
我在病床上整整睡了三个小时,期间小护士过来叫醒我,因为产后身体虚弱,我的喉咙又非常不通畅,护士特别怕我睡着后发生呼吸阻塞。
醒来后,李悟正在用小手摸着我的脸,嘴里嘟哝着:“妈妈生了个小妹妹给我玩儿,妈妈生了个小妹妹给我玩儿。”我看看左边的李悟,又看看右边恬恬睡着的李夕,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7斤2两的大胖丫头啊,健康完整。我不知其它的产妇那个时候会想什么,我那时只是感觉很幸福。我突然同情起一些类似的新妈妈,在经历过长时间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奄奄一息地从产房出来,身边的人却只关心生的是男是女,生男则喜生女则悲。
这个时候,一个健康完整的宝宝不应该是大家共同的心愿吗?这不比什么都令人欣慰吗?
我不太喜欢国人嘴里说的“一儿一女”正好组成一个“好”字这种谬论,生一儿一女的家庭多了,不见得都好。我一左一右两个漂亮的小胖丫头对我来说比“好”还“好”。孩子的性别不重要、数量也不重要,孩子的质量才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妈比我婆婆更希望生个男孩子,因为我家太阴盛阳衰了;婆婆其实本来无所谓,只不过她觉得已经领养一个女孩,又生一个女孩,总是会有点小遗憾。至于李想,已经高兴地合不拢嘴,就恨不得写首情诗昭告天下了。
“真好看啊,”李想说:“总觉得和李悟还有点像呢,将来都是大美女。”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能有多好看?”我嘲笑他。
婆婆叮嘱李想:“想儿,女人做月子的时候不能多说话,不能多费眼睛,更不能伤心和哭,你要注意。妈最有经验了,女人月子要做好了,出了月子能变得特别漂亮,要是月子做不好,漂亮不知道,身体元气很容易伤的。列列给咱家生个这么可爱的丫头,你要好好照顾她。”
李想狠狠地点头,表示一定不让我受委屈。嫁到李家之后,我想这应该是第一次氛围如此和谐。
我心里还有点小私心,窃喜:还好领养了李悟,已经有俩娃了。要不然哪天再让我生一个,我可真不想再受这罪,也没有那么多钱。
“李夕”这个名字是李想取的,他说取我“列”字的一部分,表示孩子是我的一部分。他的姓,我的名,必须要在一起。
我当时有点不理解,“夕,怎么感觉像日落的意思?”
李想解释说:“日落的时候世界最恬静最云淡风清,人生也一样,人到一定年龄就会回归小孩子本性,最老的就是最小的,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
后面的话我没听到,因为那时我很累,已经迷糊着睡着了。
婆婆对我说:“孩子就由我来和你一起带吧,我是住过去呢,还是你住过来?你父母带嘟嘟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也该分担着点。”
两个孩子终究还是享受了不同待遇,我不禁唏嘘。我说:“好啊。那我住过去吧,你就不用总两头跑了。对了,妈,你还没退休,时间上可以吗?”
婆婆说:“再有快半年就退休了,现在就是个闲职了,不碍事。”
我笑笑。
就这样,我带着李夕住进了公婆的房子,李想也因此不太回去了。小夕夕一出生就拥有着嘟嘟不曾有过的一切,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属于她的满月酒、百天照、有来自亲朋好友馈赠的花花绿绿的礼物,吃最贵的奶粉,穿最舒服的宝宝衣。
我打心眼里心疼嘟嘟,好在孩子不懂这些,好在嘟嘟在启蒙之前就到了我家。
我觉得我老了,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却总是容易被很多小事打动,总是容易感触。
可李想说,这不是老了,是人的心变得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