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了姐夫之后,回来后一直忐忑不安,那几天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马哲回娘家来。我是既希望看到她,又害怕看到她。
马哲终于有消息了,她打电话给我,兴高采烈地说:“列列,你姐夫晚上要请我去旋转餐厅吃大餐哎,不知道发什么疯呢,哈哈。已经好久没有去过那么高级的地方吃饭了,我应该好好打扮打扮。”
我猜不到姐夫的真实意图,不知道这是不是“黑暗前的黄昏”,只好赔着姐姐高兴,“那你就穿上次咱俩在国贸买的那条裙子吧,这天气正好。”
“不错,我就穿那条。”马哲高兴地挂了电话。
看来姐夫很有悔意,我开心极了。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康文杰,还算你有点良心,有点脑子。我心中暗自发誓:如果姐夫真正的悔过自新,我可以为他保守这个秘密。为了姐姐的幸福我可以把他的事烂在我肚子里。
只是……
晚上十点多,马哲回来了,悄然无声。爸妈正准备睡了,看到马哲有点惊讶。老爸问:“哎,小哲,你咋这么晚来了?”
“没事。爸,妈,我累了,先洗洗睡了啊,有事明天说。”说完直接走进了洗手间,把门反锁上。
我从马哲的脸色大概猜出七八分,一定是康文杰坦白了。于是赶紧哄爸妈去睡觉,“爸妈你们快睡觉去吧,热的话把空调开了啊,别舍不得开。那个,我等等我姐。”
老爸老妈终于睡了,脸上布满狐疑。我回到房间,帮马哲铺床,为她准备了一杯凉白开,坐在床上等她。我想这一定是个不眠夜。
马哲回房间后,关上门,平静地问我:“列列,你都知道了是吗?”
我点点头,就像做错事儿一样。
马哲坐下,苦苦一笑,笑得让人心疼。她幽幽地说:“他今天带我去高级餐厅,吃的是散伙饭。”
“他怎么说的?”我紧张地问。
“你姐夫,不,康文杰说,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感觉,跟和我在一起时的感觉不一样,说他找到了生命的第二春,他们彼此吸引。呵呵,你说一个女人听到自己的老公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该抽他个大嘴巴子啊?”
“应该把他阉了!奶奶的!”我火冒三丈。你丫这是人话吗?我真后悔那天没有扇他个大嘴巴子,是姐夫又怎么样?
“可他很诚实,不是吗?”马哲绝对是身在局中拎不清,居然觉得这点可怜的诚实很可贵,鬼迷心窍了。
“姐,你糊涂了吧?他诚实什么?他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好不好?”我提醒她,随后继续问:“那……后来呢?”
“他说希望我能成全他们。”马哲说。
我目瞪口呆。
马哲继续说:“不仅要我成全他们,还希望我和他和平分手,财产各分一半。他特别怕我告他,因为错在他,他怕分不到财产。今天晚上这顿大餐,人家是糖衣攻势呢。”
“真混蛋!”我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马哲为什么此刻如此淡定,此刻的我心里已然装了一个火药桶,要不是因为太晚了,我真想冲到康文杰家里炸了他。
“姐,那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给我说了这些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很本能地就冲出餐厅了,一口饭也没吃,也不知道别的事了,他也没追我出来。”马哲还是硬撑着平静,但我看得出,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拿起几张纸巾塞给她,说:“姐,别撑着了,想哭就哭吧,哭没什么丢脸的。”
马哲握住我的手,大热天的她的手却冰凉。她说:“我不哭,我暂时还不能让爸妈担心,我哭了他们会看出来的。”
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马哲沉思少许,回答说:“列列,明天是周末,你陪我去趟我家吧。我一个人心虚得很,我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点点头,说:“嗯,姐,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马哲出发了。我问她要不要先去公婆家看看多多,马哲说不用了,说多多一天比一天大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该听这些成年人之间乌七八糟的事。
任凭你再不像个大人,面对孩子总是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老妈曾说,女人天生就是有母性的。
马哲走到自家的楼下,望望楼上,苦楚地说了一句:“自己的家,今天感觉有点陌生了,都有点不想上去了。”
我挽着她的胳膊,乘电梯上楼,马哲用钥匙开门时,像是在打开一个答案。
姐夫正在客厅里打包几个纸箱,宽宽的胶带“滋滋滋”地响,听在耳里非常刺耳。马哲见状很快就激动了,冲到姐夫面前问:“你连一天都等不了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姐夫的表情淡定得让人惊讶,“不是,不是迫不及待,我是想现在这个状态下,两个人住到一起肯定会天天吵,我害怕那样的生活,不如我们先静一静。老婆,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老婆?”马哲很凄凉地笑笑,说:“呵呵,很快就不需要这样称呼我了。”
我突然觉得我有点多余,觉得应该让他们俩好好地谈一谈。不过照这个情况看来,他们估计没法做什么友好的交谈了。康文杰现在终究还是我的姐夫,我没法教训长辈,也不想武断地为他们夫妻的事做什么结论。
我坐立不安。
我悄悄地和姐姐耳语:“姐,你们要不要好好谈谈?”
姐姐现在眼中全是怒火,只是用尽全力压抑着才没有发作。她带着哭腔和我说:“列列,你先到卧室坐坐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躲的,只是不想影响你。”
于是我进了卧室。只是小小的木门并不隔音,姐说话的声音又高,声音里交杂着一个被背叛的女人所有的愤怒与悲痛,我知道姐姐就差全线溃塌了。
“康文杰,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呢?你不满意为什么不说出来?非要给我这么大的伤害来报复吗?”马哲质问他。
“没有,你很好,是我不好。”姐夫总是很淡定。也是,他自己有了新欢了,这段感情完了马上就能投入另外一段,有什么可怕的。现在的姐姐在他眼里就是蚊子血,半点魅力都没有了。
男人这种接近于冷漠的态度通常都能把女人推向爆炸的边缘,冰冷是最强有力的导火索。
果然,马哲再也控制不住了,哭着逼问他:“都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说句真话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虚伪?我很好?我很好为什么还要这么伤害我?如果你变心了,你可以勇敢地告诉我,至少我还会在心里佩服你是一个真爷们。可你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要不是列列看见你们在一起,你肯定还会继续和我演戏。康文杰,你演技其实很烂的,你的所有不正常我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不想把你想得太坏,而你……却真的这样做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下子拥有两个女人特有成就感啊?”
姐夫也没有耐心了,他很不想进行这场谈话。他声音提高了八度说道:“你这是好好沟通吗?你总是这样,一张嘴就数落我,伶牙俐齿,嘴上不饶人,我在你面前一点自信都没有,就你聪明好吧,你结婚以后口才变得更好了,教育起我来一套一套的都可以写成一本完整教材了。我是男人,我需要你给我自尊,你给我面子,懂不?”
“她能给你自尊,是吧?”马哲冷笑道。
康文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大声回答道:“是,在她面前我就觉得自己特有面子。她很崇拜我,觉得我很有能力很能干,我特有存在感,行了吧?你想听的我都说了,我们今天不要再吵下去了。”
“她还说,她很爱你是吧?”马哲问。
“是是是!她不会像你一样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不会天天唠叨我牙膏该怎么放、碗该怎么洗、吃瓜子不要掉地上,也不会嫌我睡觉打呼噜,不会嫌我吃饭发出声响……”姐夫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大概也觉得自己说漏太多。
“早同居了……呵呵……我说怎么这两年你出差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姐姐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的,哭声也变大。
我在卧室里如坐针毡,不知道该不该冲出去制止康文杰对姐姐的再度伤害。我正纠结着,听见康文杰的声音:“老……马哲,我们不要再吵下去了,既然要分就好聚好散。我们把手续办了,房子汽车家电都均分,孩子让我父母抚养……”
“你想要的不少啊……”姐姐哭得接不上话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去抽了康文杰一巴掌。我这种老佛爷的火爆脾气要是发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我冲着康文杰吼道:“我知道不能以小犯大,可我今天就犯了,你爱怎样怎样!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做了坏事的男人说起话来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你的良知都捐给希望工程了吗?姐姐她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不容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刺激她!”
马哲拦着我,说:“列列,不用说了,说了也没用……”
“没用也要说!”我根本没打算停下来,继续骂康文杰:“你做了伤害我姐的事,居然没有一点难过,那么心安理得、安之若素,一心就只想奔着新的美好生活去了,完全没有顾及到我姐的情绪,我姐的身体,更没有想到给多多带来的影响。你想要孩子,想要房子,想要钱,一点儿都不客气,好像是我姐欠你的一样。你想要这么多,估计也是怕自己一无所有了那个女人就不会再爱你了吧?那你可否想过我姐姐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我姐姐为了照顾你的生活连彩礼都没有要,就那样嫁给了你,谁又曾嫌弃过你?你只是有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就这样坐不住了吗?”
康文杰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老婆没有打,小姨子代替打了。反正这一巴掌是他必须受的,姐舍不得,姐不敢,我敢。
康文杰气急败坏,非常沮丧。他冲着我们说:“是,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在你姐眼里就没有地位,你知道吗?一个男人要是没有点事业,其它的全是扯淡!小哲,你说,这些年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婆、好妈妈吗?你很少下厨做饭,就知道成天泡在网上,买了不知道多少破破烂烂的东西,我早烦透了;你都是孩子她妈了,穿的衣服都是小姑娘的款式,天天那么幼稚,我也早看烦了;孩子都是由我妈来带,你倒省心了,成天往外跑,为了保持身材早早就停止了母乳喂养,孩子体质一直都不好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连夫妻生活都没有,你这如狼似虎的年龄却天天都说累,你他妈累什么……”
“够了!”马哲怒吓道,“我求你了,你别在我妹妹面前侮辱我了……这婚我离,离,好吗?我成全你们好吗?”
我气得血都要冲出大脑了,瞬间有扁他一顿的冲动,就像周星驰电影里那样,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直把他打个脑残加太监。
马哲拦住了我。她的脸已经被泪水浸泡得变了样,这样子要是我爸妈看见了更要心疼万分。马哲哼出一个冷笑,对康文杰说:“我答应你,不闹了,离吧。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多多必须由我带,否则你说的所有条件我都不答应,让你净身出户。”
康文杰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马哲说:“今天我住在这里,你不是正收拾东西吗?收拾好就滚吧,马不停蹄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