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逆着月光在上方凝视着她,平日里那张温和的脸此刻却变得很是冰冷,就连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如这黑夜一般,
“你看见的就是事实。”
没有任何解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无数块冰碴子从头落下,冷到了心间。
瞳那双带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手指在不停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一起颤抖着,
“事实?事实是什么?事实是那个家伙杀害族人!事实是你也参与了这件事!事实是!”瞳缓缓侧过头,那血痕犹如眼中流下的血泪,满目凄凉与恨意,“宇智波鼬,你是个叛徒。”
“叛徒吗?”鼬望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闭上了眼,声音依旧冷到了骨子里,“不是参与,族人的死是我一人所为。”他转身,没有再看她。
他这话,瞳并不傻。
“你是要包庇那个凶手!”瞳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句话,她感觉到她的心脏在抽痛,“他杀了族人,还杀了月泉!你居然要包庇他!”回想起月泉惨死的模样,瞳双手紧攥着着衣角,因太过用力,纤长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鼬没有转身,也看不见他的神情。沉默了许久,他才极慢极清晰的说出三个字,
“我知道。”
我知道?他就只说了,我知道?
瞳只觉身体狠狠的颤了颤,脑子也似被重重敲击了一下,让她半晌也无法思考。
这个人,真的是她的鼬大哥吗?
“族里的人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赶尽杀绝!”就连无辜的月泉也被剜去双眼,死的那样惨。
鼬依旧没有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被月光照亮的宇智波家纹上,透过它,仿佛可以看见宇智波当年的辉煌。
他张了张口,语气极为平淡的说着:“这个家族已经从内部开始腐败,傲慢、自大,这样的宇智波没有未来,就把它作为了测量我的器量的牺牲品。”
“就为了这个毫无根据的理由,整个家族的人都不能幸免!”
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她似乎想起了,就在不久前,鼬对那些人说过的话,
‘我的能力,已经对这个平庸的家族绝望透顶。’
绝望透顶?便要灭族?
“毫无根据的理由?那次父亲与我的对话你听见了多少?又或者说,你对那个集会知道多少?”
瞳愣住了,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浮动起来,她却下意识的想要抵抗。
鼬的声音在上面响起,带着嘲笑的意味,“你很聪明,定是察觉到什么了。但你却一味地想要躲避,瞳,你还是太天真了。”
突然间,鼬侧过了头,瞳毫无征兆的对上了那双冰冷的万花筒写轮眼,就在她快要沦陷在鼬的幻术中时,眼瞳一颤,三勾玉的写轮眼直直的对上万花筒,将仅剩的查克拉集中在双眼,一发狠,竟是生生将鼬的幻术抵挡住了。
鼬一愣,收回写轮眼,看着终因体力不支快要倒下的瞳,他勾起了唇角,转过头,朝着黑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恍惚的视线中,那人的背影还是那样孤寂。两行灼热的泪水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黑暗中,更是看不清了。
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明白过他的责任,他的负担。
她果真是,太天真了吗?……
再次醒来时,入眼的全是白色。大脑还有些混沌,四肢也是无力,瞳皱了皱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子开门走了进来,见到瞳已经坐了起来,连忙上前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好一会儿后她才舒出一口气,看着瞳浅浅的笑道:“还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之前发了高烧,还受了伤,昏迷了好些天,总算是醒过来了。”
年轻女子浅笑盈盈,看上去很是亲切,瞳礼貌的朝她微笑致谢,
“谢谢。”
说着,她摸了摸额头,果真摸到缠的一圈一圈的纱布。她苦笑,刚想要开口询问,却突然想起一事,急忙朝那快要出门的人叫道:“请等一下,请问,你有没有见着我弟弟,他叫宇智波佐助,跟我应该是同时被发现的。”
年轻女子转过身,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个跟你一起被送来的小弟弟。不过他前两天就已经醒了,而且一醒来就摇摇晃晃的出了病院,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被人从宇智波宅子中背了回来,看那样子,像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晕倒在那里了。”
她的话让瞳猛地一颤,面对宇智波一族的覆灭,佐助怎能受得了?
瞳倏地抬手掀开被褥,赤着双脚一沾地就想要往外跑,女子拦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瞳小小的身影夺门而出,半晌没反应过来。
瞳小跑在走廊上,逮着一个同样护士模样的女子急声问道:“请问你知道宇智波佐助在哪个病房吗?”
那女子被问得懵了,愣了下才回答道:“哦,在二楼最里边的病房。”
瞳道了声谢,继续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看着面前紧闭着的门,瞳抬至半空想要开门的手迟疑了。她此刻突然害怕起来,害怕看见佐助伤心的样子,害怕,他们即将面对的事实。佐助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瞳深呼吸几下,调整心绪,垂在身侧的左手在隐隐发抖,她紧握了握,右手缓缓落下,打开了那扇门。
同样洁白的房间,窗户半开,吹进缕缕清风,吹拂在那人安静的脸上,撩起他的发,轻轻在耳畔舞动。
那是佐助,他就那样极安静的坐在床上,整张小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无悲无喜,一动不动。
瞳顿觉眼中酸涩,心脏处如被狠狠剜了一刀,疼痛不息,血流不止。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迈动着脚步,佐助仍是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的靠近,连眼睛都不曾动过。
瞳走近他,低头瞧见那双茫然呆滞的眼睛,泪水无声无息的从早已泛红的眼眶中滑落,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水花。
瞳俯下身子,张开稚嫩的双臂,轻轻把他搂在了怀中,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着,
“佐助,别怕,别怕,还有我在!还有我在!”
一句一句,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诉说着。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那时她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的,不该让他一个人面对的,不该的啊!
不知是瞳的话触动了他,还是滚烫的泪水落入他的衣襟惊着了他,佐助终于有了反应。他在瞳的怀中轻颤了颤,双眼也恢复了明亮,似是感觉到了来人的温暖,佐助抿紧了唇,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心中的悲痛终是化为了泪水,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听着耳畔那人的轻声安慰,佐助这时才算真正明白了。
原来,他们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剩下彼此,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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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是个可怜之人,也是个令人心疼的人,他背负了太多太多,到最后,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弟弟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