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命云谨先行退下,兀自同宇文昊笑道,“妾身知道王爷今晚一定会来,一是为了等王爷,二也是今日白日里事情太多,到了夜里反而睡意不浓。”
宇文昊抬眸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到身侧坐下,“张氏意图谋害的人,归根结底是你,如今东窗事发,要如何去发落她,都听凭你的意思。”
夕鸢微微颔首,想了想后道,“她虽然犯下大错,毕竟服侍过王爷多年,若是处死,只怕要害王爷名声受累。不如就将她逐出京城,遣返娘家,今生今世再不得踏入京师半步。”
宇文昊微微挑起俊挺的眉。眼眸之中似有讶异,“她处心积虑要害你,你竟还愿意放她一条生路?”
“有时候,并非一死就能了结一切,何况张氏所为,也算是王府家丑,这家丑就不必外扬了。打发她出京去,往后永世再不相见,与这个人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夕鸢顿了一顿,放柔声音又道,“那王富虽是凶手,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张氏要挟,他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妾身恳请王爷一个恩典,也别取他的性命了,打一顿板子以示惩戒,撵出去就算了。”
宇文昊轻勾唇角,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沿,在烛火之下,修长的手指显得愈发好看,“我既然要问你的意思,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张氏……我与她虽然没什么情分,却也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夕鸢见他似有感慨之意,温然安慰道,“女人的善妒之心,总是极为可怕,而她展露在王爷面前的,必然也只有乖巧贤惠的一面。”
“我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你不愿让兰清嫁入炎儿府中了。”宇文昊唇角漫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那孩子文静怯懦的很,若是有朝一日也卷入这般事端中,只怕难以保全自己。”
“王爷能从此事明白妾身心中顾虑,那便是意外之喜了,妾身从前曾经私心想过,这女子寻求的良人夫君,无论相貌名望、身份地位,这些都不是顶要紧的,最重要的是他能真心待你好。”夕鸢垂首轻笑,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轻柔,“若是张氏当初没嫁入王府,而是嫁给一户普通人家,夫妻相伴,打闹拌嘴,或许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宇文昊侧脸望着她低垂的眼睫,映在脸上有一排微弱的影子,“只可惜,凡事都没有后悔一说……你既觉得炎儿并非绝好的归宿,那……我又如何?”
夕鸢抬眸看着宇文昊,今天晚上的他不像那晚喝醉酒后,让她觉得心中慌乱不已。反而,他坐在桌旁,脸上含着浅浅的笑意,手臂撑着下巴,像是一个格外可靠而值得信任的朋友一般。
她的防线卸下了几分,轻声应道,“王爷自然是个好人。”
说实话,宇文昊在这个年代的男人中,不得不说也算是个相当不错的人了。这会儿男人有的坏毛病,他一样没有,对自己也十分尊重,不然她也没法到现在还和宇文昊保持这样纯洁的“男女关系”。
只是宇文昊对她这个答案仿佛不甚满意,蹙起眉头道,“好人?这话说的敷衍了,你出阁之前,心目中难道就没有什么良人的模样么?”
夕鸢轻叹一声,也用手掌托住腮帮子,靠在桌旁,看着宇文昊的眸子道,“良人的模样倒是没想过,只是那句诗说的极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大概就是我心目中,情意和婚姻的典范了。”
她说完之后,忽然看到宇文昊眸中闪过一丝迷茫神色,而后开口问道,“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你写的诗?”
夕鸢愕然,脱口道,“当然不是我啊,这是纳兰……”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到,这个朝代的发展水平,大约和明朝是差不多的程度,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清朝才子,也不存在什么纳兰容若!
只好又勉勉强强改口道,“这是从前府中先生所作,他姓纳兰。”
又是姓纳兰的先生,又是会做蛋糕的厨娘,再给她信口开河说下去,顾府简直成了珍奇异兽馆了。夕鸢打定主意,以后开口前定要三思,否则……便又要瞧宇文昊这般略带调侃的笑脸了。
实在郁闷。
夏日的酷热一点点消逝而去,如今到了夜里,再不能彻夜开着窗子了。虽说初秋白日里仍旧觉得有些发闷,到了晚上却一下凉了下来,夕鸢屋里也加上了厚些的被褥,只等下过几场秋雨之后,便换下如今盖的薄被。
舒慧太妃入秋之后,咳嗽之症就更加厉害,夕鸢猜测她大约是有慢性咽炎,在换季的时候就会格外厉害,也许肺也不是很好。但她不是大夫,这个时代也不存在抗生素这样立竿见影的药物,对太妃的病症夕鸢不会糊涂到去胡乱插手,只是将府中事务样样料理仔细了,诵经祈福的事,她也是做的样样周全。
城南的铺子已经开张大吉,王富就在那儿替她当了门神,他并不知那铺子和夕鸢的瓜葛,只以为是夕鸢派人给他安排了这个活计,感激涕零,分外上心。
“这阵子晦气的事情多,王妃是该多拜拜,一会儿可要去那边儿求个签符?”初一之日,云谨陪夕鸢在法华寺拜佛祈福,扶夕鸢起身时她在旁低声道,“听人说这法华寺的签灵得很呢,王妃每每过来都不去问一支,今日恰好空闲,王妃何不去试试?”
夕鸢笑着摆手道:“我可不抽,若是抽上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抽上来支不好的,心里还总要犯着嘀咕,念叨不休,何必给自己找事儿呢?你若是想抽,你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