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那人脸上挂了几分讪讪,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受辱,没好气道:“我是癞蛤蟆?你把那顾老板夸的像朵花一样,我看分明就是你对人家心怀不轨。我要是癞蛤蟆,你就比癞蛤蟆还不如,你……你也就是个臭王八!”
“你说什么?骂谁呢你这是?”
“骂的就是你,怎么,还觉得不服气?爷爷今儿个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嘴给身子惹火!”
“哎呦我还就怕了你了?”
本来是随意一问,谁知两人却打了起来,只不过在这样热闹的情形下,就连打架斗殴都引不起大家的注意来,很快两人的咒骂声便被喧哗的人声冲淡。过一会儿,柳依依一曲唱罢,众人欢呼更上了一层高楼。
柳依依一曲千金难求,可她却偏偏与这“夕颜”的顾老板惺惺相惜,做了手帕交知己。苏州城能让她这样抛头露面为众人一展歌喉的人,只怕除了顾老板,也再没有旁人了。
此时只见一人缓步走上高台,她一身白衣,从头到脚纤尘不染,连珠花都没有佩戴一朵。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分明脸上妆容清淡,却明丽若芙蕖,柔姿似海棠。
方才的柳依依不仅是苏州第一歌姬,从前也被誉为苏州第一美人,只是有了这顾老板后,两人便成了并立双姝。再加上两人私交甚好,更如姐妹花一般,若能娶得这两位美人归家,不知是人生何其大幸。
可这两人性情相投,竟连婚嫁上头,也是一样的志趣。两人如今都年过二十,却哪个也不急着成婚,尤其是那顾老板,有楚家少爷这样好的人等着她,三年竟也不动心思,实在是让人觉得惊讶不已。
然而美人儿不成婚,苏州城的男子却还是欣喜的,就算不能娶回家去,好歹也不用看着她们被别人娶回家去,也是心头一番别样快慰。
不过今日是这顾老板新铺子开张,她不穿的喜气洋洋,怎么反倒一身白衣。这模样不似欢喜,倒像是……在替什么人守丧一般。
连方才柳依依所唱之曲,也是略有悲戚的一曲《北风》,美则美矣,却让人心头有些唏嘘慨叹。
夕鸢一上高台,下头先是一阵叫好,而后渐渐平复下来。夕鸢同众人含笑颔首,声音清柔又不失力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夕颜阁的第五家铺子开张,也是我‘夕颜’招牌下的第十二家铺子。我三年多前到了苏州,多亏了大家的帮忙扶持,才能有今天这一番小小成绩。今日,多谢大家前来捧场,夕颜阁里头的一应物件,统统都买一样送一样,买两样送两样!我顾夕鸢感念大家的厚待,今日用这小小心意,来回报大家了。”
众人齐声叫好,夕鸢吩咐李隆下去将铺子大门打开,自己则走下高台,在阁楼中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
“下头闹成这个样子,你这儿倒是难得的闹中取静,自得自在。”楚离从窗边走上前来,也在她身旁坐下。
夕鸢哂道,“师父不也很会找地方躲热闹么?今天这铺子开张,我实在懒得下去搀和,还不如在这儿清清静静来的舒服。”
“你今日这一身白衣,是为他而穿的,是不是?”楚离轻叹一声,“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该穿的喜庆些才是。”
夕鸢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颤,抬眸笑道:“师父还说我呢,你自己今日不也是一袭黑衣?”
楚离敛眸片刻,低低沉声道,“我早已知道你心里头喜欢的人是王爷,你人能离了他,心却离不开。这三年来,我随时时在你身旁,可你的心思,却没有一刻落在我身上过。如今他这一走,你的心更是要随着去了。当初他在的时候,你们两人无法相守,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你的坚持。如今……你可觉得后悔过么?”
“我们两人不能够在一起的事实,我早就认得一清二楚了,他如今在与不在,对我而言都没有分别。”夕鸢微微一笑,眼底有些微凉的淡漠,“从前我听过一句话,现在才觉得很有道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至于后悔,就更谈不上了,我觉得……他并没有走,还在这儿呢。”
说着,她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了一下。
楚离静默半晌,而后才缓缓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备了礼物给你,你是要现在去瞧,还是等上一会儿再去瞧?”
“礼物?”夕鸢微微一怔,“怎么师父备下的礼物,还要我自己去找不成?”
“是,这可是份大礼,我昨日才刚刚准备妥当,你若是现在闲着无事,大可以自己去找找。”楚离拿过手旁的马鞭扔到她手中,“马就在后院里头,你去那儿瞧瞧,若是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往哪儿去。”
夕鸢一头雾水,有些不明就里的下了楼去,走到后院刚想牵马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钉着一张素笺,上头写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这是什么,要考她作诗不成?
夕鸢仔仔细细的又将那两句诗文读了一遍,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毫不迟疑的飞奔而出。
这桥下春波绿,又能看见惊鸿照影来,大约是让她到城里的廊桥下,望一望那河水罢。到了之后,夕鸢上前一看,果不其然见到河岸边沿放着一个绿色匣子。她卷了些袖子拿起匣子后,打开发现里头又是一句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