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旁人喊小二的声音,小二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夕鸢脑中却还回荡着他方才所言,脸色一点点的凝重了几分。
外头的天色仿佛也阴了几分,夕鸢忽然想到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似乎,是有什么变故要到了。
用过饭后,夕鸢见天色已沉,连夜赶路也实在危险,便还是想着在这客栈留上一晚。
虽说,她并不愿在乐城久留,可贸然上路,大约会更不明智。
方才听那小二的意思,这李守成大约这两日就会到乐城附近,在他的眼里,必定是将自己视为害死他女儿的头号元凶。想想这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口出恶言弄得她气结而亡,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不说,还和李华音有着那样的过往。倘若自己真的与他狭路相逢,且无法逃脱的话,只怕他把自己活埋的心都有。
夕鸢顿时觉得更加头疼,先前在宫宴上和王府中,她与这李守成也打过几次照面,绝不会发生他认不出自己的情形。且若是只有她一人,那还可以想想法子逃走,可长笑那样小的年岁,凡事又都要顾及着他才行。
也不知道前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楚离和宇文昊两面夹击,竟还是让他给跑了。
不会是他们两人出了什么事吧?
夕鸢都不敢去深想,只能将这事想成是个意外,再好的猎手也会遇上狡猾的狐狸,李守成如今便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摇头晃尾,图谋不轨。
只要自己别变成这狐狸的目标或猎物,那就可平安顺遂了。
次日清晨,王富早早的套好了马车,因为急着上路,连早膳都是从客栈里头买好了带上马车去吃的。夕莺见她从昨晚开始脸色就不大好看,不禁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位李守成将军?”
夕鸢想起她从前也知道这李守成和李华音的关系,便也不再相瞒,坦诚颔首道:“我确实是有些担心,这人已经投了葛丹,连家国都不认了。他的女儿先前过世,他心里必定恨毒了王爷和我,从乐城出来之后,只有这么一条大路,前方就是卫岭。倘若李守成他们也沿着这一条路过来的话,咱们连躲都没处躲。且卫岭险峻,咱们几人是绝翻不过去的,只能走城门。我这心里头,总觉得有有股不大好的念头,仿佛……迟早会同他们撞上似的。”
长笑早上起来的早,只是精神也短,这会儿早就沉沉睡了过去,手里还抓着夕莺的手指。夕莺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敛眸道:“还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你执意送我出来,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
“哪里能够怪你,你昨日没听那小二说么,倘若李守成真的过了乐城,那苏州、常州和杭州也就都岌岌可危了。如今……我倒是怕连累你们,长笑这样小小年纪,要他以身试险,实在是……”
夕鸢说着,忽然觉得手上一热,竟是夕莺将手掌覆了过来。她连日一直不曾与夕鸢这般亲近,如今却直视着夕鸢的眸子道,“你总是同我说,不要与你见外,我嘴上应着,心里头却总是有些放不下。如今……能够同你共患难,你或许不信,可我心里倒觉得很是欣慰。总算,我也能陪着你一起面对一些事情,而不是一味的从你那儿获得好处了。”
夕鸢闻言微微一怔,而后眉头舒展,笑着将手回握住她,“说什么傻话,其实也有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李守成就算走了这条路,也不一定就会同咱们遇上。长笑这孩子看着就有福气,你一个人带着他的时候,那样艰险的环境都没将他怎么样,可见冥冥中有人庇佑着他的。如今,就当他是咱们的福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夕莺吁出一口气来,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长笑,唇角也勾起一抹轻柔笑意,低低颔首,“但愿如此。”
卫岭是殷国的第三大关,正如夕鸢所言,险峻异常,寻常人根本不敢冒险去翻岭。只是它仅有一道关口给来往之人通行,过了这道口,再往前走上半日,就可到达九江。
所以如今也可以说,成败就在这一道关门前了。
李隆赶着马车到城下时,低低回头同夕鸢道:“小姐,城下有许多的官兵,也瞧不出是来抓那李守成的,还是压根就是李守成的兵,咱们如今怎么办?”
夕鸢想了一想,取过斗笠轻纱戴上覆面,掀起马车的帷帐向外望去,只见城楼上高悬着两道旗子。其中写着殷字的那一面,格外分明抢眼。李守成既然已经投靠了葛丹,那要是他占了卫岭,就绝不会容许大殷的旗子树立当空。夕鸢微微放下些心来,同李隆道,“没事,卫岭如今还尚无大碍,咱们只管往前走就是。等出了关门,你就一路快马,这时候也不必顾忌什么稳不稳当了,先到了九江再说。”
李隆点头,“是,那还请小姐和夕莺姑娘坐稳当了,卫岭外头那一段路我从前走过,乱石交错,荒草丛生的,没什么人烟气息,路上很不好走。”
夕莺将长笑又抱的紧了几分,颔首道:“我们毕竟坐在车里,颠簸一些倒也不怕。你在外赶车,到底是比我们辛苦太多,只是卫岭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越快离开越好。”
李隆忙着说了几声哪里话,一扬马鞭便赶车向城门外去了,夕鸢却不发话,只笑着瞧夕莺。
夕莺许是让她瞧得有些不明所以,不禁奇怪道:“瞧着我笑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就说出来同乐一乐。”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如今的性子若和从前放在一处,那才叫真真正正的判若两人呢。对小人这样关切,语气心境也能放得平和,你如今是真的心性成熟了。”夕鸢笑了笑,又将帷帐拉紧了些,免得溜进来的风吹着长笑,“先前听你说想一个人过去主理铺子,我还总觉得有些不大放心,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