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染香有了归宿,云谨又成日一副不大着急的样子,夕鸢便也不好多催促她,只想着等遇到了合适的缘分,自然也能让她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夕莺仍旧不大愿意说话,整日里总是默默的,只有在同那孩子在一处时,脸上才会浮起几分慈母的笑意。
夕鸢这日看账目看的乏了,便拿着一个金锁片去逗那孩子,这阵子调养精心,又有大夫时不时过来瞧着,孩子的气色红润了许多,且身上的肉也多了起来。一笑便合不拢嘴,张开肉嘟嘟的手臂,胡乱伸着要去够那个金锁片。
“这孩子这样爱笑,以后定是个性情极好的男子,谁家的姑娘若是寻了他,那可是有福气了。”
夕莺抿唇笑了笑,温柔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才半岁多,哪里能看得出什么性情来呢。”
“都半岁多了,过的多快呀,等满一岁之后,一天天就长的更明显了。”夕鸢又轻轻捏了捏宝宝的手臂,肉团团软绵绵的,好捏极了,“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这孩子都快周岁了,你也不说替他取个名字。总是拿着宝宝当名字喊,这会儿还成,等再大一点儿就不合适了。”
夕莺犹豫了一下,低低道:“从前,老爷是替他取过名字的。”
恩,她用的不是夫君,而是老爷,看来她自己也很清楚,这孩子是谁的骨肉已经是地球人民都知道的事情了。
夕鸢没有说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可是,我不想替他取那个名字,我不想让他往后……都带着那一家的气息。”
对于她这么说,夕鸢倒也不觉得意外,敦肃侯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就犯的,现在已经不必深究。只不过在敦肃侯被流放之后,那位太太给她的屈辱,必定让她终身难忘。何况,她自己大约也觉得,如果用了那个名字,就还要让孩子的身上烙着“公媳通奸”的气息,往后每每喊这名字的时候,她心里大概也会不太好受罢。
夕鸢轻轻颔首,柔声道:“那你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让他跟着你姓顾就是了,反正从前那些人或事,都已经再也不必面对了,自己怎么顺意就怎么来罢。”
夕莺轻声道:“我想请你替他取个名字,成不成?”
“我?”夕鸢十分意外,眨了眨眼不解道,“为什么让我替他取呢?”
“倘若当日不是你,我们母子哪有今日这样的太平安稳呢,他这样小,若得不到好好的照顾,只怕现在连小命都没了,更不必去想要取什么名字了。”夕莺垂首苦笑,脸上又闪过几分不安,“你是不是觉得,这孩子的血脉不好,所以才不愿意……”
“没有的事情,我只是以为,你这个做母亲的想亲自替他取名。”夕鸢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你肯将这样的事情交托给我,我也很欢喜。”
说完,便笑着将那孩子举了起来,抱在怀中逗弄道:“来来来,让我瞧瞧,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孩子十分乖巧,对夕鸢也并不陌生,咯咯笑个不止,手掌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巴掌。
“他这样爱笑,看来如今果真是无忧无虑,愿他能够无忧一生,平稳一世。”夕鸢将金锁片挂在他的脖子上,若有所思道,“不如就叫长笑罢,顾长笑,你说好不好?”
“长笑……长笑,当真是个好名字呢。”夕莺又轻轻念叨了几声,脸上总算露出一个舒心惬意的笑容来,“如此,他往后就叫顾长笑了,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这件事情了了,我就再没什么心愿了……”
夕鸢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没什么心愿了,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你前日不是说,在九江盘下一家铺子,想用来经营香皂么?你还说发愁这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人,又不放心找不相熟的人打理照看……我想着,这阵子我在铺子里头,也算是学到了不少。招伙计的事情,那会儿我也同云谨问了问,都记在了心里。你若是对我放心,不妨就让我过去,我替你照看着那边的铺子,如何?”
夕鸢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摇头道:“这孩子这么小,你带着他去了九江,又没有人照应,怎么看顾的好他?在这儿的话,起码还有染香能照料他一下,你从铺子里回来,也即刻就能见着,为何忽然想走?”
“不是忽然想走,这念头在我心里倒也想了有一阵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回正好,我能帮你解决掉那燃眉之急,自己也心愿得偿,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夕莺轻轻一笑,将长笑抱在怀中,神情温柔,“我也不能总这样寄人篱下的过日子,长笑迟早会长大,我得自己养活他才行。”
她说到了寄人篱下,夕鸢便明白了过来,她对住在自己这儿,心里果然还是一直有些不安稳的,大约就如同自己从前一样,缺少一种归属的感觉罢。
既然她这样坚持,夕鸢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叹下一口气道:“看来你是去意已决,我也留不住你,那就随你好了。只不过……让你自己过去,我也放心不下。九江那铺子是陈嫂子家里人的私产,倒是信得过的,这样罢,让李隆赶车,我陪你一起过去。等到了地方,安顿好了,我再回来。这样我也能瞧瞧那铺子,更加能够放心些。”
李隆就是陈嫂子那会儿留下的小厮,聪明能干,王富不好走开,夕鸢便想着让他跟在身边。
夕莺想了半晌之后,方才轻轻点头,苦笑道:“连我要走,都要这样的麻烦着你,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