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脸色更是变了一变,勉强笑道:“王妃瞧错了吧?妾身今日穿的是妃色的衣裳,哪有什么天水碧呢?”
“自然了,浮光锦难得一见,若是裁了新衣,未免惹眼。”夕鸢笑意愈浓,语气沉稳而笃定,仿佛纯熟的猎手在将猎物一步步逼向绝境。“妹妹是聪明人,只是又舍不得这上好的料子,故而就先做了丝绦和帕子。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再裁制衣裳,是不是?在座众人都没见过那料子的模样,母妃身子不适,自然也不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可是你却没有料到,这块料子是我亲手所选,我一见了你的帕子,便已瞧了出来。”
她缓步走到徐氏面前,同她牢牢对视,目光如箭,“如此一来,倒也可以说得通,为何刘妈妈会与妹妹一起来栽赃我了。只可惜妹妹殚精竭虑,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夕鸢盈盈一笑,看向李氏,“也多谢李姐姐对我的一番用心了。”
这样的一语双关,李氏听了之后有些讪讪,勉强一笑,捏紧了手中的绢子。
屋中又静了下了,只余众人低低的呼吸以及刘妈妈惊恐的低泣声,宇文昊吁了口气,皱眉道:“宁思,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徐氏冷笑了一声,而后恨恨朝夕鸢瞪去,血红色的指甲直指夕鸢,“王爷,妾身服侍您三年,难道还抵不过她随随便便几句话么?王爷为何不肯相信妾身,而要信她!”
“你这话,是指责王爷为我所蒙蔽,认人不清么?”夕鸢斜睨了她一眼,道,“王爷大可将刘妈妈带下去仔细审审,还有大郡主房里那几个丫头,也大可好生查查。妾身相信,清者自清,重刑之下,必有所获!”
太妃叹了口气,“王爷来处置罢,我也乏了。”
宇文昊道了声是,神情有些淡淡的漠然,吩咐道:“将刘氏带下去,仔细盘问,徐氏禁足于房中,此事查明之前,寸步不得离开。”
刘氏听了大惊失色,声嘶力竭的叫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徐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直到被侍卫拖出门外,仍可听见其凄厉呼喊,徐氏死死盯着夕鸢的脸庞,恨意分明,“你这个贱人,魅惑王爷,妖言惑众,来日必定不得善终!没了我,照样还有人能治你,你以为你的日子能快活的了么?”
李氏见状连忙喝道,“徐夫人疯魔了,还不快将她带回去,在太妃面前也敢出口无状,成何体统!”
夕鸢漠然看着这一切,待屋中已不可闻站起身来抚了抚鬓边有些松散的发丝,缓声道,“妾身静待佳音,既然太妃身子也乏了,那妾身便先行回房了。”
等到了这日夜里的时候,云谨带回了消息,“听说那刘妈妈没过几下子便招了出来,不止交代了徐夫人指使她诬陷王妃之事,还吐了好些别的东西出来。像是大郡主的病迟迟不好是她每次都倒出去了些许药物的分量,除此之外还克扣大郡主的月例银子,归为己用。王爷发了脾气,应总管这下子,把郡主房中的人换了个干净,又特意送了好些补品药品过去呢。这回,倒是太妃也没说什么。”
夕鸢此刻已经褪了脂粉钗环,穿着件凉薄的纱绸寝衣坐在床下,细心修剪着一株花枝。她闻言一笑,利落的剪下一根枝杈后放下剪子,“那徐氏又如何了?”
云谨含笑拾起废弃的花枝,打开窗子扔了出去,“王爷言其心肠歹毒,府中断不可留,已经下了休书,将她废弃。”
夕鸢轻轻吁了口气,嗅到一抹苏合香的甘甜气息,缓缓道:“她若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不会去为难她,如今她既要害我,那得了这个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云谨轻笑道:“王妃说的是,徐夫人那样浅薄的人,想出来的计谋,也自然有诸多漏洞。”
“不是她漏洞太多,只不过是她经不住诱惑罢了。”夕鸢嗤笑一声,起身慢慢往内室走去,“那块浮光锦难得一见,她又性喜奢华,刘妈妈拿了那料子去进献,她自然舍不得不要。不能直接裁了衣裳穿,又忍不住想招摇一番,这计谋她是想不出来的,大约只是做起来,没太用脑子罢了。”
“依奴婢之见,徐夫人不过是个空有美色的皮囊而已,真正主使之人……”
“你不必说,我心里又何尝不知,今天在太妃那儿,她那副样子,倒真同我像好姐妹一般。”夕鸢轻笑摇头,叹了口气,“夜深了,睡罢,若不养足了精神,来日要如何好好看我这班姐妹的精彩大戏呢。”
“王妃睡罢,今晚奴婢在这儿值夜。”云谨一边替她放下塌旁的帷帐,一边轻声道,“近日王爷有好一阵子没留宿了,过来也只是用用膳,说说话儿。恕奴婢多嘴,这在王府要站稳根基,还是要有个子嗣在身旁,才安心些。”
夕鸢躺在榻上,隔着眼前的纱帐看着远处悠悠晃晃的烛火摇曳,缓缓阖上眸子道,“我心里有数,睡罢。”
次日去请安之时,便已不见了徐氏的身影,夕鸢面色自若的同众人谈笑,余光瞥着李氏的神情,果然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太妃这几日的身子一直不好,昨日那样一番折腾,今日便更觉惫懒,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人各自散去了。夕鸢留意到,在出门的时候,张氏已经走到了李氏身后,同她毕恭毕敬的说话,俨然就如当日的徐氏。
“王妃昨日受惊了,妾身胆小,昨日被吓得不成,也不敢开口替王妃分辨。”沈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柔婉动人,“王妃可千万别怪罪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