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的念头在一瞬间成型,刚要伸出手去,谁知却见那人神情一僵,而后露出一抹极痛苦的神色来,“哎呀”一声捂住肩头,也没力气来碰夕鸢了。
门口同时传来一抹清朗中带着笑意的嗓音,“本王的女人也敢碰,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夕鸢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朝门外望去。
那人含着淡淡笑意,负手而立,抬眸亦向她望来。
这……这是做梦了么?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却将那人的身形轮廓瞧得越发清楚,身上的黑色鹤氅是见惯了的,却衬得肤色愈发莹白,几乎如玉一样。
他的头发以玉冠束起,却不经意的落下几缕,散落在脸侧。店门处正是风口,一阵阵凉风吹过,拂的鬓发轻飞舞动。
脑中忽然闪过几句话来……如今眼前所见,真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模样了。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夕鸢全然怔在原地,脑子里仿佛一下子全空了,只知道愣愣的看着门外。
那人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深了,竟有些促狭之意,“怎么,看傻了不成?”
她下意识的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想说些什么,出口声音却很低,“你……怎么来了?”
他轻叹一声,微微笑道,“怎么,就许你躲来苏州逍遥自在,不许我来么?”
若不是身后还有人痛呼不止,四下也吵杂异常,夕鸢真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大年根底下的,他堂堂亲王,是必不能缺席年宴的,可他怎么跑到苏州来了?
他已经受了太后苛责,如今再缺席宫宴,岂不更显得惹人侧目了。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是什么人!竟敢打伤我大哥,不想要命了么?”
身后人的恼火怒喝提醒了夕鸢,是了是了,店里还有事等着料理呢……
那人语出不逊,几乎是吼出来的,宇文昊却只是一哂,走进店中解下大氅,随手放在一旁,又坐在了方才被他打倒的那人的位子上。他抬眼看着说话之人,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谁不要命了?”
受伤的大汉四下围了他许多同伙,而方才说话那人给宇文昊这样一激,便更是气恼欲炸,手指直指着宇文昊道:“说的就是你这小畜……”
他话音未落,夕鸢便听到耳边又是惨呼一声,简直都不忍心去瞧了。看宇文昊手上还留着半截筷子,那另外半截,估计都插进这人手掌中了罢。
酒楼里的客人早就惊吓不已,夕鸢见这边的情形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便先去同旁的客人赔礼,请他们先行离去,免得一会儿误伤了谁。至于酒菜钱,便只当她请了大家伙,都不必给了。
众人都被夕鸢和王富护着走出酒楼之后,她才顾得上回头去看那一摊子,只见宇文昊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面上的笑意云淡风轻,随意把玩着手中剩下的半截竹筷,“已经有一个不要命的,你竟还冒冒失失的闯过来,当真可笑。”
被他打伤那两人都已疼的说不出话来,而剩下的几人见状,也不敢再口出不逊。他扫了几人一眼,随手将竹筷扔下,淡淡道,“往后若再敢来生事捣乱,可就不是受些皮外伤这么轻巧了,还不快滚?”
那被打伤了手掌的人,哼哼唧唧的站了起来,一边朝着门外退去,一边压低了声音喝道:“你……你到底是谁?知不知道这苏州城是谁做主的,今日打了咱们,明儿个你还想让这酒楼做买卖不了?”
宇文昊闻言勾唇一哂,恍然大悟一般点头道:“是了是了,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样放走你们,岂不成了放虎归山?看来还是应该先报官,让苏州知县来和你论一论,看看这苏州城到底是谁做主?”
那人闻言变了脸色,捂着手掌的伤口,扬手招呼几人先走,临走前又撂了几句狠话下来,无非是要宇文昊与夕鸢小心之类。只是他一见宇文昊漫不经心的捏起筷子,便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全,跳出门外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这样一场闹剧,到了如今才算告一段落,掌柜的见人可算走了,便招呼伙计都出来,将桌椅板凳,砸碎的盘碗杯碟一一拾掇起来。夕鸢吁下一口起来,同王富说,“你也先过去收拾收拾烤鸭台子,然而便去歇一会儿罢,我看到了这个时辰,大约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来用饭了。晚上的鸭子不必急着准备,今日之事回去也莫同染香她们提起,免得她们又担心。”
王富点了点头,又见桌旁的宇文昊坐在那儿,心头不免有些担忧之意,“小姐,王爷他……”
“无妨,你去歇着就是了,怎么说也许久不见王爷,我招待他就是。”夕鸢抿唇一哂,已经没了初见时那惊诧的模样,“去罢,王爷不会为难我的。”
这句话,王富倒很是相信,方才若不是宇文昊出手相助,他与夕鸢还不知要如何应付那起子地痞流氓。再一想,怎么说也都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自己这外人杵在这儿,确实也不大像话。便点了点头,又同宇文昊行了个礼,才转身进了弄烤鸭的隔间里去。
此时正厅里空无一人,夕鸢上前去将店门掩上,且插了门栓,如此便不会再有人进来。她走到宇文昊身旁坐下,拿了个干净的茶杯,替他斟满一杯推到面前,“王爷请用茶。”
宇文昊微微颔首,抬眸打量着这酒楼的四下,含笑开口道:“这么大个酒楼,全靠你一人撑着,会不会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