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陈嫂子却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哪里能收小姐的赏,这都是咱们的份内事儿,小姐千万别再客气了。”说罢便站起身来,“我去瞧瞧那热水烧好了没有,小姐先坐着,只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云锦这会儿恰好从屋里出来,见夕鸢手中还握着银袋,便上前低声道,“怎么,那陈嫂子连赏钱都不肯收?”
“是啊,怎么都不要,说话办事都这样细致周到,我总觉得这楚家不似个简单的人家。”夕鸢将银子收好,又对外头努了努嘴,“你看看这陈嫂子的气度,哪里像个普通宅院里的管事婆娘呢,这一定是主子御下有方。”
“小姐就没问过楚公子,他家里从前的出身背景?”
夕鸢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还以为他父母死后,家道中落了,谁知竟这样富贵……”
难怪啊,难怪说要用银子自然就有,又在银钱方面花的如此随意,住着这样的宅子,怎么花钱都不奇怪了。
只是,既然家道兴隆,他又为何要跟在宇文昊身旁呢?就只是为了报仇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堆念头横在那儿,夕鸢摆了摆手,蹙眉压低了声音,“无论怎样,这儿肯定不太简单,咱们还是赶紧找找房子,早日搬出去罢。”
云锦连忙点头,“奴婢想的也是,小姐这样无名无分的在楚公子家里住着,也未免要招来闲话。”
没想到云锦在意的还是这些名节名分,夕鸢哭笑不得,但终于两人目的一样,就是另择屋檐。
收拾好里屋之后,那两个丫头,出来与夕鸢请安之后便退了下去。不出片刻工夫陈嫂子又过来,说热水已经烧好了,又说楚离还有些事情,不过晚些会与她一起用膳。
夕鸢点头道,“知道了,有劳陈嫂子。”
既然如此,那就等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再问个清楚罢。
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后,果真人也清爽了许多,这儿气候不冷,屋子里又生着炭火。但染香却还是给夕鸢挑了厚实衣裳,又罩了件云霞紫绣翡色蝴蝶的衫子,出门还得另加披风。
南方虽说气候没那么寒气重,但湿气却大,这会儿毕竟也是深秋时候了,确实不可大意。
收拾过后,云锦又似无心一般轻声道,“刚才奴婢去给陈嫂子送香皂时,听她说这楚公子八岁的时候,便失了双亲,此后便是他姑母与师父一并照看着他。他姑母家中有一儿一女,从前仿佛还想将女儿许配给楚公子呢。”说完便顿了一顿,抿唇笑着瞧了夕鸢一眼。
夕鸢斜睨着她道,“你笑个什么劲儿?不必说也猜的到,楚公子没有答应罢?”
“是没答应,不过那边的念头倒也没断,男未婚女未嫁的,总是想撮合了他二人。”
夕鸢“哦”了一声,瞧着云锦慢吞吞道,“你同我说这话做什么?总不会到了这会儿,你还打量着……”
云锦竟点了点头,“楚公子对小姐这样上心周到,小姐也该投桃报李才是呀。”
夕鸢笑着打趣道,“你从前不也觉得端亲王对我极为用心,怎么这会儿又劝我去跟楚离了?”
“王爷对小姐的好,奴婢一直看在眼里,只是小姐既然执意要离开王府,那必定是王爷做出让小姐伤心之事了。看小姐离开京城,千里迢迢到了苏州,怕是也不想再回京了。”云锦声音温柔和缓,却带着一股浅浅的引导之意,“既然都下定了决心要从头再来,那就该从眼前点滴做起,难的有楚公子这样好的人,奴婢自然要劝小姐怜取眼前人。”
夕鸢听罢微微一哂,攥住云锦双手柔声道,“这一路过来,你时常劝我,我也明白你的心意,总是怕我没人照顾,日子难捱。只是现在我当真没去多想那些,只觉得咱们先安定下来,在这苏州城站稳脚跟,其余一律都没有想过。这些话往后也别再提了,回头再落入楚公子耳中,再生出误会了。”
正说着话,听外头的丫鬟进来道,“少爷请顾小姐到前厅去,可以用膳了。”
夕鸢又与云锦对视一眼,起身颔首,“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房里那个不知是叫红儿还是翠儿的丫鬟在前头引路,兜兜转转的绕过两座矮桥,又横穿水榭,才到了前厅。楚离也已经换过了衣裳,虽然仍旧是一袭青衫,袖口处却以更深一色的苍绿绣上了几片竹叶,不知怎的,夕鸢忽然想起来衣冠胜雪的应少棠来。
“坐吧,不必拘束,我让他们按照北方的口味做了菜,免得你吃不惯。”楚离颇有些主人家的模样,抬手为夕鸢添了杯茶。
夕鸢忙道,“不必不必,反正以后也要适应,再说我也不挑食,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楚离扬眉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忽然这么客气起来。”
“没有没有,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夕鸢斟酌着措辞,“关于房子的事,我暂时住在这儿还成,却也不好一直打扰,所以我还是想找找合适的院子。你在这儿既然有些根基,我也就不与你客气,能不能找人帮我打听一处合适的宅院?”
楚离摆了摆手,“这事不急,你先住着就是。”
你不急我急啊,夕鸢睁大了眼睛道,“我还是觉得,早些找到早些安心,反正你替我留心些,我自己也找中人瞧瞧。”
“都告诉你不必着急,若真是想搬出去,改日我让人替你安排便是,先吃饭。”
夕鸢见他对这事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便也只好不再多提,心里想着改日让王富出去瞧瞧,希望能尽早找到个合衬心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