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愿自己的心从来都如天平一般,毫无倾斜。
生辰之日收了诸多贺礼固然可谓是好事一桩,只是让夕鸢更有些惊喜的是,楚离回京了。
两人这日在王府花园偶遇之时,夕鸢先是一怔,眨了眨眼睛才断定眼前之日便是楚离。因着四下来往之人甚多,不便以师父相称,便含笑敛衽,“楚公子好,许久不见公子了。”
“见过王妃。”
今日他未着青衫,反而是一袭玄色劲装,气韵上比先前仿佛增了些许沉稳,少了几分冷漠。楚离的神情样貌,比起离京之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不知是不是夕鸢的错觉,总觉得他眼中神色,仿佛比从前温和了些。
“楚公子是来见王爷的罢?我便不耽搁公子了,只是近日有些疑惑,一直不得解答,还想请公子帮忙解惑。”
楚离微微颔首,淡淡道,“还同以往一般就是,在下先行告辞。”
待楚离走后,云谨不由低声道,“王妃还要同楚公子去学武么?如今既都已经会了,就别再去了罢。”
夕鸢摇头道,“那怎么成,我还没有同他说过惩治二哥的事呢,也好教他知道一下,我这徒儿没给师父脸上蒙羞啊。”
云谨仍觉不妥,谁知夕鸢却笑吟吟道,“你也莫要忘了,若非他教我功夫,咱们那一日如何能将顾尚鸣一举镇住?总不能因我如今有了防身的法子,便过河拆桥呀。”
她这话将云谨堵的哑口无言,只得轻叹一声,随她去了。
入夜之后,夕鸢轻车熟路的掩好门扉,走近后园时,却听见有幽幽曲声漏夜传来,也不知是何种乐器所奏,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清哀宁,胸口也忍不住有些提了起来。
夕鸢缓步走入园中,向前望去,后园空置的厢房屋檐下站了个玄色身影,手中捏着一片叶子,凑在唇边,原来那演奏的乐器竟是一片叶子。
黑衣青叶,让人见了只觉得落寞中又含清雅,晚风忽的一下平地卷起起,自竹林间沙沙打了过来,掠起他的绿鬓青丝,修长的手指却不为所动,仍是捏着手中的青叶。
夕鸢渐渐走近,却并不言语,只因不愿坏了此刻的静谧。楚离的衣摆被卷的随风摆荡,眼眸微敛,仿若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那片青竹叶上。
又过了须臾,楚离一曲吹罢,方抬手随意向后一抛,那竹叶在风中碎裂数片,飘荡的再不见踪影。
夕鸢对上他的眸子,问道,“这是什么曲子?调子倒是好听,只是有些哀凉。”
楚离负手而立,声音低沉,“这是我娘作的曲子,她精通音律曲谱,是个有名的才女。”
夕鸢见他这副模样,大致也猜到他爹娘应该已经早逝,所以便没有问出诸如“她如今怎样”这种话来,而是含笑赞叹,“你娘真是厉害,是她教你用竹叶吹奏的么?”
楚离摇头道,“她擅用笛,何况她也不通武学。只有内力深厚之人,才能催动竹叶,发出乐声。”
夕鸢闻言眸子一亮,“那是不是我也可以学?”
楚离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没有听见我方才说的内力深厚?你这点功夫,和人过过招还凑合,若论内力,远远不足。”
夕鸢闻言顿时不悦,撇了撇嘴道,“我那一日,随手一打就打的我二哥腕子疼了几日,怎么师父你还要贬损我呢。”
“并非是我贬损了你,只是事实如此,你的火候还欠许多,切忌自得自满。”楚离说罢,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递到夕鸢面前,“这匕首锐利无比,削铁如泥,你没有把趁手的武器,就先拿着这个罢。”
夕鸢接过一瞧,在月色朦胧之下,这匕首鞘便已是盈盈泛光,镂空花样无不精美,握在手中连大小都刚刚合适。
匕首出鞘,折映出隐隐寒光,望之便可知起锐利锋芒,夕鸢不禁发出一声低低赞叹,反复把玩,越看越觉爱不释手,“这匕首,是送给我的?”
楚离蹙眉道,“怎么,我方才所说,你竟没有听懂不成?”
夕鸢唯恐他要将匕首收走,连忙笑道,“懂了懂了,多谢师父,这个我就权当是师父送的生辰贺礼了。”
“随你便是。”
楚离又教了她几式用匕首的手法,一刺一推动作利落流畅,夕鸢跟着学了几下,倒也颇有模有样。
“这匕首乃是天山寒石锻造所制,你贴身收好,若非紧急,不必以此示人。”楚离看了眼天色,已经有些隐隐发亮,便道,“时候不早,你回去罢。”
夕鸢却不觉困倦,笑盈盈道,“明日无事,早起倒可以多躺一会儿,师父离京许久,现在都回来了,能不能问你去了何处啊?”
楚离瞧了她一眼,声音低沉,“你就这么想知道?”
“关心师父的行迹,也是徒儿份内之事嘛,师父不会吝于相告的吧。”
楚离静默片刻,敛下眸子,“我去祭拜父母。”
夕鸢闻言颇有几分尴尬,没想到触及人家这样隐私之事,且还不是什么好事,便忙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是存心问起,你父母……葬在何处?”
“苏州,那是我娘的故居。”
夕鸢含笑道,“苏州好呀,山水环伺,群英碧绿,是个好地方。”
“地方再好,大仇未报,他们在九泉下,始终也难以安息。”楚离仿佛是提起了不快之事,手中随意捻着一颗石子,下一刻便尽数化为灰土。
“大仇?”夕鸢一怔,难道真被自己猜中了,他身上背着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