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帝国,北境,千山关
寅时,天色微明,朦胧中,天际里静卧着一条银装玉塑的飞龙,绵绵长长,仿佛还流溢着袅袅颤音。
千山关关城的城墙上,静立着一个高挑却又瘦削的背影,寒霜满身,来自大荒山脉的寒流,冻断了盘发的发带,根根分明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发梢已然结霜,正欲伸手去系,双手却早已冻僵,悬停在半空中,手掌大的片片飞雪瞬间落在了手上,轻松的盖住了那层厚厚的老茧和被风雪冻裂的伤痕。
初升的旭日,尽力的透过寒风,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一点的温度。身躯一抖,大块大块的雪落了下来,但背上的披风已然不再随风雪,猎猎作响,不知道何时,就被冻成了铁板一块。
副将焦急地走上城楼,狂风使他寸步难行,“将军,快回营帐吧,这里太冷了!”声音被狂风撕成了碎片,颤抖的回荡着。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和呼啸着的飞雪。
“唉,关外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将军,恕末将直言,回京的事,您,不用再考虑一下吗?传封家书回去告知家主,兴许此事还有转机……”副将哽咽了一下,仿佛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回答他的还是无尽的沉默,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声马棚里马匹的嘶吼。
副将看这副情景,很识趣的退下。只留将军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雪好像更大了,风雪如同大海咆哮汹涌的海浪一般,铺天盖地朝着军队驻扎的大营砸了过来。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雪小些的时候,一阵突兀的断裂声,显得格外刺耳,将军叹了一口气,这准是一些陈旧的军帐塌陷了,她吩咐手下喊人去帮忙,吩咐完后便再无开口,一直立在那里,亭亭有如青玉,不知过了多久,再开口时,已是薄暮。
“禹萧……奉我的命令去辎重营取一些厚实的帐篷和棉衣,发给将士们,马上要过年了,天气只会更冷,我不想让他们冻死一个人。还有,”将军顿了顿。
“给我找一匹好马,最近天气不好,马上又要过年,举行宫宴,风声也紧,我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京,就得趁早了,东西我自己收拾,盘缠我自己带,明天就出发。”将军说道。
“这,您要不……”禹萧有一些着急。
“这是命令,任何人不许违抗,我秘密回京的事,只有你我知道,如果再有第三个人,杀无赦。”将军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厉芒。
“末将,遵旨。”禹萧咬了咬牙,他最清楚这位将军的性格,一旦事情决定了下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残阳染红了地平线,不久便会繁星闪烁。天空微晕,山峦跌宕。将军脸上硬朗的线条配合着残阳,让她苍白的面孔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天很快黑了下来,将军匆匆收拾回到营帐,一夜无眠。
次日寅时,风雪更大了。
一人一码,踏出了大营,缓缓的行进着。那马儿似乎是留念这里的千山飞雪,一步三回头。将军第一次不想赶快的回家,也由着那马了。
天太早,将士们还在睡梦之中,禹萧站在城楼上,静静着凝望将军远去。
将军的身躯突然一震,手里的缰绳也被攥得更紧了一些,马儿也发出了一声嘶鸣。她把缰绳狠狠地往后一拽,夹了夹马肚子,整个身体都转回去一半了,正当禹萧以为她要回头看看时,将军的头硬生生地顿住了,随即整个人又转了回去,最终还是没有看这过命的兄弟最后一眼,因为她深知,如果看了,自己可能就真的回不去了。将军扬了扬鞭子,眨眼间,便骑马奔出去了几米,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