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生活啊,最多的矛盾,不过是谁抢了谁的东西,谁又在谁背地里嚼舌头,姨娘为了老爷争风吃醋,丫鬟为了爬少爷的床挤破了头。最惨烈的不过是,前一秒,姨娘一巴掌把丫鬟的脸打肿,后一秒却能柔弱的站立不住,最后丫鬟却被罚跪罢了。现在想来,那些伤跟你身上这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没有哪一种伤是不伤人的,无非是心伤身伤,或者心神俱伤罢了。你说的那些,我也经历过,表面上和风细雨,背地里却恨不得你去死;明里是为你请功,暗里却是在挖坑,我倒是觉得和我身上的伤比起来,两者不相上下,或者说本就是同一人所为罢了。”
“原来你们江湖人,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是说都快意恩仇的吗?”
“嗯?谁跟你说我是江湖人?”
“你不是江湖人,为什么会被人用刀砍?”
“不是江湖人,就不能被人砍了?”
眼见着话题说不清楚,拾忆也不再争辩,其实她对于这人为什么被人砍,也不太感兴趣。
“现在你伤也包扎好了,少侠你看,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你的事情。”
那人却并不动弹,甚至直接躺在榻上,“谁跟你说,我要离开了?且不说我现在这么虚弱没办法离开,就算我能出门,袭击我的人说不准就埋伏在周围等着我出现,我现在有伤在身,出去等于找死。”
见他打定主意不离开,拾忆也没办法,又见着他占着自己的床榻,一时之间有点犯难。
“那我出去找其他地方休息可否?”
“不行,如果你找人来抓我怎么办?”
“那....那我就在院子里打点水,洗把脸可好?还有这满手的血,也需要清洗一下。”
“嗯,去吧。”
看他如此痛快,拾忆不免诧异“你不怕我趁机跑了或者招呼人来?”
那人只看着她问,“你会吗?”
拾忆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
隔着窗子,看着拾忆月光下莹白的小脸,水润的红唇,“虽你说,你今天是最好看的,可我觉得你应是一直这么好看的。”只这声音很低,只有说话的人能听到罢了。
拾忆回来,看那人似乎已经睡过去了,便假装若无其事的拿了外衣,在屏风后换了衣服,身上的纱衣虽然好看,先是染了血,后又洗漱的时候沾了水,实在不能再穿在身上。
换完衣服,拾忆准备就在椅子上坐会,距离天亮也不过还有两个时辰,洗完脸,也已经没有什么困意,不若就坐着看月色也挺好。
“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他竟还没睡。
“拾忆,你呢?”
“夜可辰。今日先占你床榻,我在床边矮凳上放了银钱,还得麻烦你明早帮我买身衣服,我休息之后,明早换了衣服便会离开,你救了我的性命,来日一定报答。”
“好。”
两个人再没有言语,窗外的月色很美,此时的夜很静。
天刚一亮,拾忆便出门买了衣服还有一点糕点,给了夜可辰。趁着他换衣服的功夫,拾忆出去打水。
刚一出门,便见薛孟怀走来,他似是一夜未归。
“小王爷,水小姐可还好?她没事了吧。”
“她没什么大事,只是赶上季节更替,蒲州又很是干燥,所以喘疾复发了而已。”
“水小姐,竟还有喘疾。”
“嗯,听说自小便有,拾忆,昨晚我说有话告诉你,其实.......”
“叮”“咣”
“有人!”不能等拾忆开口说话,薛孟怀便冲进房里,夜可辰还保持着手扶着凳子的姿态,见薛孟怀闯入,只若无其事放好凳子。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夜可辰看了一眼薛孟怀,又看了一眼拾忆,只道,“为何要告诉你?”便趁着他们不注意,飞身而出,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薛孟怀无意去追,只看着拾忆,“你是否需要跟我解释一下?!”竟是生气模样。
“他.....我并不认识,只昨晚回来,他受伤藏于我屋里,逼迫我给他包扎伤口罢了。”
“只是如此?若果真如此,刚才为何他会放你自己在院子里?”
“他让我帮他买衣服,换完衣服便会离去。”
”一个藏身在你这里的人,会放心放你一人出去买东西,他就不怕你找人来抓他吗?!“
拾忆说的都是实情,没想到薛孟怀竟半点不信,反而还越来越生气。想到昨晚刚开始自己的害怕,拾忆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最近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因为昨晚的孤独而无助,可是自己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
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能一路护着自己也不过是顾念阿姐他们所托,就算此时弃自己而去,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薛孟怀见拾忆低头不语,似又回到最早沉默的样子,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可他一想到一清早她房里就有一男人,还在此过了一夜,就很生气,当下也做不到道歉,只道“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去竹苑,等了这许久,终于知道朝宗阁这次召集我们前来所为何事了。到时候所有受邀江湖人士都会到场,你自可去打探你所需打探之事,我也算完成文将军夫妇的嘱托。”
说罢,不待拾忆回应,便自顾自离去。
是了,今日大会之后,自己与他便再无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