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中,一名女子正依靠着薄弱的星光行走在乡路间。两旁的树林不时穿来寒鸦凄厉的叫声,让女子心头一紧,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快了,快了,再有三里路就能到镇子了。”女子家住聚福镇,乡下的老父亲身体不适,丈夫又忙于养家糊口,因此只得孤身回乡下照料,好在女子照顾得当,几日来父亲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加上顾念家中的丈夫孩子,因此女子刚吃过晚饭便连夜赶路回家。
女子正想着儿子应该还在温习功课,儿子念书这般辛苦,家中那口子又忙于家事,多半要疏于照顾,还好自己从老家带了一些鸡蛋,等回去后便给儿子煮上一碗鸡蛋面。
还未来得及细想,不远处树丛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将思绪打断,女子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能望见树丛间有一道黑影,想起近日各地频传的恶鬼索命,不由得手脚冰凉,在原地呆立,喉头微微动了动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往前,生怕惊动了那道黑影。
偏偏身后树林的寒鸦叫声又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凉风吹来,女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想了想家中还在等待的丈夫儿子,鼓起勇气壮起胆向前走去。
女子快走到树丛时,忽然树丛一阵摇动,一道黑影扑了出来,女子被吓得惊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幻想中长舌圆眼的恶鬼并未出现,女子颤抖着望过去,隐隐望见一只野兔摇着肥肥的屁股往前跑去。
一时之间转危为安,心中的紧张与恐惧陡然消失,让女子破涕为笑,“看来是我过于紧张了,竟让一只野兔吓成这样。此地离镇子不过二里路,哪里来的什么恶鬼。”
女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还未走出两步,道路两旁的树丛忽然刮过一阵风,树丛向前弯了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女子刚加快脚步,忽然身子一僵,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卡住了脖子,面色涨红,眼珠往上翻出眼白,拼命的用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想把这双无形的大手拍打的松开,然而在徒劳无功的拍打了一阵后,两腿一蹬,身子一软,便全无气息的撒手人寰了,女子死时双眼大睁,眼眶中只剩下眼白。
忽然身旁出现了一道黑影,对着女子鼻腔轻轻吸了一口气,女子的躯体便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但异变又生,此时已经死掉的女子竟然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跟在黑影的身后。
此地又恢复到无事发生的模样,只有地上无意间落下的灰布包裹证明了女子曾来过。
文星县已接连下了几天小雨,罕见的出了太阳,此时阳光灿烂,万物沐浴在阳光下,青草舒展着被小雨压弯的腰,花朵也肆意的散播着自己的芬芳吸引着蜂蝶。
自白鹿书院往文星县的路上有一名少年身着轻衫,背着书囊,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少年口中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脚步轻快的往城中走去。
行了大约一里路,踏过一座石桥,沿着河走过几株柳树,眼前出现了数间青砖修筑的屋子。少年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砖铺垫的院落,院落左边是一株树龄悠久的老黄桷树,树下有一张石桌。院落右边则是一个小型兵器架,摆着木剑木刀等几种常见武器。
“仪哥儿,仪哥儿,你可算回来啦!这下你可给我们院子长脸啦!今天早上白鹿书院刚放榜,你夺魁的消息便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只见一个八九岁的稚童因听的院门响动,便从一间冒着炊烟的屋子冲出来,手中的柴禾还未放下,望见是周仪,兴奋的喊道。
周仪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小二娃,我老爹呢,可在家中?”
稚童歪了歪了脑袋,脆生生的答道:“在我家堂屋里呢,杨婶他们也在呢,他们说要给你炖一只老母鸡补身体,我正在烧火呢。哎呀!差点忘了我的鸡汤还在炖呢!”
周仪望着稚童一扭身跑进了屋子,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总是风风火火的。
周仪回到家中,果然静悄悄的,周仪将书囊放好后略作梳洗便往邻屋走去。
“哎哟喂,状元郎回来啦,状元郎回来啦!”刚一进门,周仪便被几位大婶拉过去好一顿问候,她们打量着周仪,有些啧啧称奇。
周仪虽然年仅十四,但常年被其父操练,身体发育较之成年男子也不逊色太多,原本打算捏周仪脸的大姑大妈们,改为捏胳膊,边捏嘴上还不停议论起来。
“我就说,这孩子脑瓜子灵光,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用糖果哄骗人小姑娘亲他,打那时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不得了!”杨婶得意洋洋的说道。
杨婶这一开口,几个大妈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七嘴八舌起来,谈论的大都是周仪小时的糗事。
诸如什么用糖果哄骗小姑娘,还有用火炮炸粪坑,说谁先跑算谁输,结果自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听的周仪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连忙红着脸从人堆里挤出。
走进后院,发现周捕头正提着一只老母鸡从厨房中走出,周仪连忙走上前去帮忙倒提着鸡脚,只见周捕头拿出一只瓷碗,左手将鸡头扶着,右手菜刀轻轻一抹,鸡血便流了出来。
周仪见鸡血流尽,便将鸡放在一旁,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爹,我想去参加仙霞试炼。”
周捕头将烧开的水倒入盆中,将鸡放入盆中,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笑着说道:“去呗,不过我可听说仙霞试炼难着呢,你得好好准备才是。”
周仪闻言一喜,父亲的好说话倒是让他颇有些意外。
两月后。
此时已是子时,周仪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吹着凉风自斟自饮,酒一杯一杯的下肚,心中的愁绪却未减少半分。
‘父亲自向衙门请假出门已半月有余,说是为我出行的事,去找昔日的战友寻件物品。但父亲已知晓我的《青木功》在最近已臻至第五层,寻常物品已然无甚用处。再加上凡是对炼气士有用的法器,恐怕都是价值不菲的,也不知父亲会不会遇到危险。算了,再多想无用,早日当时便跟随父亲一同出去,现在胡思乱想,也不过是徒添烦恼。’
正当周仪收起酒杯准备回屋时,忽然站立身子,耳朵微微动了动,自从《青木功》的进境愈来愈深,周仪的五感也比修炼之前敏锐了许多,而此时在周仪的模糊感应中,院子外正有人靠近,但步履似乎有些沉重,行进速度较为缓慢。
周仪轻轻将酒杯放下,轻手轻脚的往墙边靠去。
周仪飞身上墙,发现竟是父亲靠在柳树旁,顿感不妙,连忙冲了过去仔细查看。
周仪发现父亲昔日红润的脸庞此时已然苍白,十分虚弱,便将体内青木功修出的法力渡了过去,也不知有没有用。但此时也无其他法子,只好病急乱投医,随着周仪的法力渡入,周捕头脸色虽然无明显变化,但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
而周捕头此时也勉强支起了笑容,说道:“跑了趟边境,路上遇到贼人,缠斗了一番,好在你老爹我这些年也没落下功夫,东西算是保住了。”说道便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周仪急忙伸手试探父亲的鼻息,发现只是昏睡了过去便松了口气。
周仪伸手将父亲双臂搭在肩上,准备将父亲扛回屋子,这才发现周捕头身后背着个灰布包裹,心头一颤,微微有些鼻酸。
他明白,这东西恐怕就是父亲奔波的根源。
周仪将周捕头平放在木床上,略微思索后将灰布包裹放在柜中,再去隔壁拜托杨大叔帮忙照看,而后便连夜去药铺找大夫。
大夫一听是周捕头有伤,提着药箱便匆忙来到周仪家中。
大夫行医已有二十余载,经验老道,看见躺在床上的周捕头衣衫故旧,灰尘仆仆,稍作诊断后,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便向周仪询问道“周捕头是否出了远门,才至家中。”
周仪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大夫果然洞见症结。”
大夫略做诊断后,缓缓说道:“周大夫身体并无外伤,血液畅通无阻。周捕头这应是日夜兼程赶路,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再加上与人争斗而力竭昏迷,元气有所损伤,只要略作休息便可恢复。这样吧,我再给周捕头开两副调理身子,恢复气血的药,再加上周捕头身体壮实,相应数日之内即可恢复。”
周仪恭恭敬敬的执礼问道,“有劳大夫,请问可有甚需要注意之处?”
大夫捋了捋胡须:“既是脱力昏迷,最好几日内不要随意走动,最好在家卧床休息,另外也可以加以食疗,补充些元气即可。”
周仪送走大夫后,对杨大叔等人表示感激之情,而后便未曾休息,在周捕头一旁照顾,打坐修炼起了青木功。
就这样调理了数日,周捕头再次生龙活虎起来,此刻正在院子里与周仪交谈。
“我已经为你约了兴威镖局的王镖头,王镖头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为人忠义重情,比为父年长几岁,你可不要忘了礼数。两日后他们要送趟镖去同乐镇,届时你就加入镖队一同前往,同乐镇距访仙城不足百里,剩下的路程你便自行解决。”周捕头轻轻抬起茶杯,饮了一小口,继续说道,“那东西你应该已经掌握了吧?此物乃军中禁器,若无必要勿轻易示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仪点点头应道:“好,王伯伯我还是见过的。至于那东西我已能初步使用,但体内法力太少使用不了几次。只是此行不知年月,不能常归家陪伴父亲左右。还望父亲好生照顾自己。”
周捕头闻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也不由得舒展开眉头,说道:“好男儿自当仗剑走天涯,窝在这小小县城中岂能成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大可不必担心。”
两日时间转眼便过,晨光熹微,周仪辞别父亲,跨身上马,往城外飞奔去。时不时回头望去,依稀还能望见周捕头站在桥边凝望目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