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霜微微一笑接着道,“兵法上不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我猜皇上其实是想让刘将军自己来安排。就是让麟禹哥哥在军帐前当个执戟郎中也由着刘将军了。”
林菁霜所说的执戟郎中只是一个比喻,乃是当年韩信在项羽帐下所担任的职位,这也是韩信以后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刘江听到这句话连忙摆手道:“林姑娘千万别开玩笑,我能得岳将军助力乃是在下的福气,怎么可能让岳将军只是当一个守卫呢?”
其实朱棣不派别人而是派岳麟禹前去也正是这个道理:如果派的是一个一二品的武将,甚至是公侯级别的元勋去辽东,那所派之人便会取代刘江,为了一个小小的倭寇作乱居然要派出柱国元勋,这要是传扬出去实在有损天朝威严。
再说一旦朝廷派驻大员去辽东势必会打草惊蛇,反倒让倭寇有所准备。而且刘江并没有犯什么大错,此时派一个柱国元勋去说不定还会引起辽东驻军的反感和哗变。
然而要是派的是普通武将,那刘江未必会将他放在眼里。虽不至于像林菁霜开玩笑的时候说的那样让那人去帐前当个守卫,但很可能会把他当成一个摆设,那自己的这番苦心岂不就是白费了。
而岳麟禹呢,一来不是柱国元勋,在朝廷中也只是一个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几乎算是一抓一大把的官员,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二来岳麟禹以前也做过刘江的上级,对于一向以资历为重的武将来说刘江绝对不会视岳麟禹为无物。如此良苦用心看来也只有身在军中多年的朱棣才能体会。当然朱棣的心思可远远不止于此……
既然已经得到了朱棣的许可,刘江便让岳麟禹来到军营之中与他讲明辽东的所有情况。岳麟禹听完之后想了想道:“辽东的兵力虽然不少,但是要分配到边境之上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刘大哥虽然是辽东总兵,确实可以临时征调各卫所军兵。”
他搓了搓下巴,顿了顿续道:“但是为了对付倭寇要调集所有重兵围困,一来动静过大,容易打草惊蛇;二来抽调其他卫所的兵力的话,势必造成其他地方守卫空虚,一旦外敌入侵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倭寇在海上游击很难掌握他们的根据地,就算调集重兵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他们。”
刘江深以为然道:“岳将军果然厉害,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便已经点出其中的难处。这也就是我苦恼的地方,而且据之前和倭寇交手时的观察,倭寇似乎分成好几股,就算我们剿灭了其中一股,其他几股仍然不可小觑。到头来还是要重新面对其他倭寇。”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与其在这里毫无头绪地冥思苦想不如干一点事实吧。”岳麟禹拍了拍刘江的肩膀道,“刘大哥有派人去查探过倭寇的行踪么?”
“怎么会没查探过,只不过我派去的人要么听不懂倭语,要么不知道什么原因很快便被倭寇发现。我已经前后派出去好几拨了,除了大概摸清楚倭寇的规模以外其他一无所知。”刘江苦笑道。
“这确实挺棘手的。”岳麟禹低头想了片刻后道,“不如让我来试试看吧。”
刘江一开始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可等到听明白之后当即大惊道:“岳将军要亲自去探查?这个太冒险了吧。万一岳将军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没办法向皇上交代啊。”说着将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岳麟禹平静地说道:“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办法摸清楚敌人的情况很难做出相应的对策,无论如何都要试试才知道。”
两人争论了半天刘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因为谁都知道如果不知道敌人的底细的话,要全歼对方那就只能碰运气了。
“好吧,岳将军,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刘江无奈道。
…………
“岛田新八郎,还有那个叫岩松左卫门的小子,我们老大要见见你。”在离金州卫以东两三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岛岸边上停泊着十来艘海船,而岛上则点着数十堆篝火。
这里是倭寇的一处根据地。说话的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而那个被叫岛田新八郎的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另外一个叫岩村左卫门和那个叫岛田的年纪相仿也是二十来岁。
两人应了一声便被带到一处篝火旁边,那壮汉一指坐在篝火边啃着一个猪蹄的中年人道:“这就是我们老大,菊池幸三郎。”那中年人满脸横肉和胡茬,一看便不像一个好人。
两个年轻人听到便朝那老大行了一礼道:“见过菊池大人。”
那个叫菊池幸三郎原本大大咧咧地坐在篝火旁,眼睛只是瞟了他们两人一眼。可是他见这两人行了这一礼居然也起身,敛容回了一礼。站在旁边的那壮汉一呆,他从来没有见过老大居然会行这种礼。
却听得菊池幸三郎道:“两位到底是什么人,这种礼仪一定是跟哪座寺里的高僧还是哪位公卿学的?”原来他一看这两个年轻人刚才行礼的姿势绝对不是普通武士会的礼仪,一定是师从京都的公卿或者哪座寺庙的高僧。
只听得那个叫岛田新八郎道:“这个是我们父亲教我们的。”
菊池幸三郎愣了一下道:“你们父亲?”随即又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哪个著名武士的后裔。在一看他们衣服上所佩戴着的一引两家纹便点点头道:“原来你们是新田义贞大人的后裔,原来如此。”听说是新田义贞公的后裔,旁边那个壮汉也是肃然起敬。
菊池幸三郎问道:“你们既然是义贞公的后裔怎么到这里来了?”
岛田新八郎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天皇陛下受足利义满父子的蒙骗交出了三件神器,现在本国正在到处搜捕我们这些当年讨逆义士的后裔。没办法,我便和我的兄弟千辛万苦逃了出来,万请大人收留。”
“是这样啊,其实我们也是当年助陛下讨逆义士的后代……”说着菊池幸三郎感叹了一番当年自己的先祖如何匡扶朝廷对抗足利幕府的事迹,继而又大骂足利义满父子。
这样咧咧了半天他才又回到正题道,“既然你们是义贞公的后裔,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言下之意便是收留他们的意思。
可是接着他又问道:“你们的武艺如何?我们这里可是要经常和明国的那些贼子战斗的,要是武艺不行的话就算是义士的后代,我们也不能养着你们。”
岛田新八郎答道:“大人请放心,我们的武艺虽然不敢和先祖相比,可是要对付一般的明国士兵却也不怕。”
菊池幸三郎看了看两人,这岛田生得倒还壮实,可是在他身边的那个叫岩村左卫门的却有些瘦小单薄。于是他指着岩村左卫门道:“那岩村殿下的武艺如何?”
岛田新八郎笑道:“菊池殿下,左卫门的武功可比我好得多。”他见菊池幸三郎一脸不信的样子,又道,“菊池殿下如果不信可以将你手下武功最高的人和左卫门比比。”
菊池幸三郎用手一指那壮汉道:“藤太郎,你就和岩村君比划比划吧。”
正当那个叫藤太郎的准备去找比武的地方时,岛田新八郎忽道:“菊池殿下,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性命可就不好了,不如用木刀来代替吧。”
菊池幸三郎见对方这么说还以为是对方心有怯意,微微冷笑了一下,不过对方既然来投靠自己就当场斩杀面子上也不好看,再说对方又是新田义贞的后裔,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众人来到一块空地之处,藤太郎和岩村左卫门对面站着,手中各拿了一柄木刀。藤太郎见那个岩村左卫门瘦瘦小小的,哂笑道:“小兄弟,如果现在认输的话,也可免受皮肉之苦啊。”
岩村左卫门将木刀扛在肩上笑着看向他,并不答话,藤太郎大喝一声挺刀直进。而岩村左卫门却仍然微笑着站在那里看样子似乎是傻了一般。可就眼看着藤太郎的木刀的刀尖就要戳中对方的胸口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岩村左卫门却早已不见踪影,正当藤太郎惊异之时却听见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藤太郎君,你这样可不行啊。”声音动听至极还带有几分笑意。
藤太郎也是久经沙场之徒,知道对方不知用什么办法到了自己的身后,如果此时转身势必为对方所乘。他将木刀横扫而身体随刀而转,可当他转过来时却依旧不见岩村左卫门,随即耳边又传来浅浅的笑声。
藤太郎这两招下来不觉背后不禁渗出了冷汗,就这么转了几圈除了听到那几声的笑声,始终不见那对方的身影。
正当藤太郎见不到对方而惶恐之时忽觉肚腹之处一阵剧痛,紧接着背上又是一阵剧痛,就在一瞬之间他觉得这种剧痛从周身上下传来,不觉已经跪倒在地。这时头顶处传来那个清脆的声音:“藤太郎君,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