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霜依旧摇了摇头道:“这四象院落本就离得极近,烧毁这朱雀院虽然不难但是如果火势稍有蔓延之势,我们的救护再不及时的话这总坛恐怕就会焚烧殆尽。”
“嘻嘻,看来我们三个的想法想到一块儿了。那就是只能采取第三个办法了……”
听完阿雪接下来的陈述之后林菁霜扁扁嘴嗔道:“雪姐姐你也真是的,直接说第三个办法不就好了么?非要说前面两个让我担心。”
阿雪眨了眨眼笑道:“这也是刚才我对麟哥哥说的话……”
由于白天的战斗激烈,当天晚上谁也没有再有心思发动进攻,各自都只是加强了警戒而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素娘便听到院子之中有噼噼啪啪的响声,很快便有一人闯进来禀报道:“元老大人,敌人站在内城的城墙之上在朝我们射箭,兄弟们死伤不少,只能退回堂屋之内。”
这人刚刚说完立即又有人闯了进来急急道:“元老大人,敌人将我们的人逼退回堂屋之内后立即便有人翻墙而入,兄弟虽然想反击可是城墙上的弓箭太急根本应对不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王素娘凄然一笑道:“敌人早就已经布置妥当了,现在做任何反应都是徒劳的。前门的攻击想必也已经开始了吧。”
果然,又有一人跑进来道:“敌人正在攻打前门,请元老大人调配人员应对。”
王素娘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三人,片刻时间前来报告的人就如过江之鲫一般络绎不绝,而她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双目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仿佛已经灵魂出窍一般。
她此时早已经放弃了,当得知对方的统领是岳麟禹以后她便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了。原本以为是势在必得的优势哪知会在短短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被逆转。
王素娘既然已经失去了斗志,那手下的三四百人自然也像山崩一样迅速垮塌,战斗只不过维持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即结束,那些没有战死的叛军连同王素娘自己个个被捆成粽子一样被带到林菁霜面前。
原本像这样的叛盟的审判大会都是在天极堂上召开,可是经过这样的战乱天极堂也已经凌乱,不得已只能将这大会的地点放在内城城门之前。在总坛的所有人俱按照尊卑分别站立。
这审问犯人本应该由玄武院元老主持,可现在玄武院元老本人正是这次叛盟的首恶。于是只能在未参与反叛的一个隶属玄武院的危宿殿君上主持这次审问。
其实这次叛乱行迹十分明显,说是审问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那位君上只不过花了一刻钟都不到就将结果禀报给林菁霜。
林菁霜此时再也不复以前那种和颜悦色的表情,冷冷地看着这些人,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你们在华胥盟的日子比我更久,应该知道犯上作乱的罪行,要是按盟内的戒律应该处以什么样的刑罚?”
那些俘虏都沉默不言,林菁霜点点头道:“那好,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话,我也就按戒律处置了。将这些人拉出去吧。”
看着王素娘他们被拉出去,这时周归仁出列道:“启禀圣主,之前勾结逆贼赵怀真谋弑圣主的那些恶徒也已经尽数落网,请圣主裁决。”
“俱按盟规处置!”林菁霜立马回应道。
林菁霜并没有要散会的意思,随即便由那位危宿殿君上宣布各级参与叛乱人的处罚。
等那人讲完之后她才朗声道:“王素娘的叛盟之举,那些没有被处死的从犯,我只希望你们能追悔前愆,将功补过,我也当既往不咎。如若你们怙恶不悛,变本加厉,莫怪我会株连你们的亲朋故旧。”
按照华胥盟的规矩,这些处以“断肢啮身”之刑的不单单是要对犯人处刑,其他人也要到场观刑,因为这样才有震慑的作用。而在场的这些人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处罚了,有些入盟时间稍短的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惨状,一个个看得颜色惨然两腿战栗。
而林菁霜就是其中之一,此前虽然也见过不少人死时的惨状,甚至像赵怀真那样用玉箫所杀,可是那些人往往只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死亡从来没有这般辗转反侧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虽然这惨状不忍睹视,林菁霜却并没有如其他那些人那样露出害怕之色,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而已。
这刑罚一共分成两段,第一阶段是断肢,第二阶段是啮身,其中要相隔几日这样就可以让犯人的痛苦又增加数倍。不过由于叛军作乱的时间本就是趁着年祭这个当口,又经过这几日的折腾,时间离年祭越来越近了,不得已这第二阶段的行刑时间只能定在了祭典当天进行。
岳麟禹和阿雪不算是华胥盟的人,所以这些事情他们都不需要参与,只是住在被安排在天极堂后面的那处圣主的居处。这里本应该会因为叛乱而遭到破坏,不过好在有些华胥盟对于圣主的崇敬还是有的,而且这里不但是住处还是华胥盟的宝库和藏着盟内历代典籍的书房,所以这里也只是有些凌乱而已。在华胥盟众人收拾其他地方的时候,岳麟禹便和阿雪便借机将这里清理了一番。
这天年祭结束之后林菁霜回到自己的住处,竟然身上祭祀时的礼服也不换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岳麟禹和阿雪就觉得这几天她有些心神不宁的,还以为是因为盟内百废待兴太过劳累,可是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敲开了房门之后却见林菁霜依然穿着那祭典的礼服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蜷在床上,脸如白纸,在那里瑟瑟发抖。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阿雪比了比她的额头,见并无异状便温言道:“霜妹妹,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林菁霜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过刚说了几句“我,我”之后便说不下去了。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林菁霜旁边紧紧地靠着她,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却感觉她的手一片冰凉。
岳麟禹又问了阿雪刚才同样的问题。不过后面又加了一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林菁霜靠在两人身上才慢慢止住了身上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道:“刚才……刚才我们去观刑了……这刑罚太惨了……我那时在想如果我们当初反赵怀真失败了,是不是也会是这样。”
两人自然知道这刑罚是什么。默然良久之后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只能由着林菁霜哭泣。又过了一会儿阿雪才道:“既然觉得残忍那以后就不要再去看了,或者干脆废掉这个刑罚算了。”
“我看的时候也确实想过这个。”林菁霜将头紧紧靠近两人怀中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矫枉必须过正,乱世必用重典,若是叛盟之罪都能轻饶那将来犯上作乱岂不是家常便饭,这置君不犹如弈棋么?”
阿雪体念她,柔声道:“那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形,霜妹妹你就不要去了吧。”
林菁霜想了好半天才道:“当年先辈僭主想出这样的约定必定有其用意:我想这可能就是告诫僭主要慎判此刑。”
岳麟禹笑道:“霜儿,既然你已经想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会害怕呢?”
这话不但林菁霜娇嗔起来,就连一边的阿雪也是怒目相向,这下倒是弄得岳麟禹有些慌神,只能赔笑道:“我刚才说错话了。”
继而他又紧紧地抱着林菁霜柔声道:“霜儿,不管发生什么我和雪儿都会在你身边的,不用害怕,那些人如果真的变成厉鬼也让他们先来找我呀。”而阿雪也从身后抱住了林菁霜用同样的言语安慰着她。
被岳麟禹和阿雪拥在中间,林菁霜的心也逐渐安定了下来,她幽幽道:“以前我一直不理解当年吕后,武后为什么会做出人彘,骨醉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来。我现在才想明白如果易地而处说不定我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菁霜这话只是心中的一个感叹,可落在岳麟禹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这武后的骨醉他也只是懵懵懂懂,可是吕后的人彘他却清清楚楚地见太公兵法中的批注中提到过。
此时听林菁霜这么说来也是悚然而惊,他心中隐隐觉得如果当年刘邦不是执意要改立太子说不定吕后也未必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来。
西方有一个传说:一头恶龙守着山洞中的一堆财宝,一个勇士不顾生死历经千辛万苦杀掉了这头恶龙,而当那个勇士看到了那堆财宝之后口中却呲出了獠牙,头上长出了独角,背上生出了肉翅居然也变成一头新的恶龙。
这华胥盟的圣主之位其实也是类似,赵怀真因为这个宝座谋杀了上一代僭主,而自己也随即被人推翻;林菁霜登上了圣主宝座紧接着便也遭到别人算计,可是谁有能保证林菁霜不会遇到下一次的谋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