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頼元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对着两人道:“我跟随赖之公侍奉将军一家这么多年已经看惯了兄弟阋墙的事情,土岐家是这样,山名家也是这样。我相信你们只要兄弟和睦,团结一心;千万不要互相攻讦残害,我相信细川家会一直平安的。”
细川满元点了点头,而细川满国却愣了一会儿。细川頼元见此情景便对他说道:“满国,我知道这几年辛苦你了,不过你有时候处事急躁易于轻信别人;以后你要好好辅佐你哥哥。”
细川满国心中有些激荡,不过眼看着父亲就要不起,也只能“嗯”了一声。
说完这番话之后细川頼元又转头示意细川满元近前,他有话要说。不过此时细川頼元的身体已经虚弱已极,细川满元只能将耳朵凑近父亲的嘴边。
只听得父亲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吐出生命中最后几句话:“请原谅我将这么一个凶险的位置留给你,满国和细川家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说完就便无声息。
细川满元自从当上家督之后除了能够顺利地搬到主屋之外,再就是和家臣们开会时,能像泥胎木雕的佛像一样坐在家督的位置上。然后接下来就只能静静地看着弟弟在众家臣面前指点江山。有时候必须要有家督的印章或者签字才能生效的命令的话,细川满国才会转过头甩过来一张纸。
在旁人眼中看来细川满元的家督之位实在窝囊,但是转头再看细川满元,似乎并不以此为意,甚至还有些甘之如饴的意思,弟弟让他干什么,他几乎二话不说就照办。再加上细川頼元虽然已经去世,按照武家法度来说,家督只有和自己的子女在一起住,从来没有和兄弟一起住的道理。
但是满国并没有搬离拥翠园的意思,因此不少人在背地里说如果细川满国说要让妙姬陪他一晚,细川满元说不定也会同意的。
倒是香川赖景看不过眼,但是整个细川家的家臣都只听命于细川满国。自己虽然是家老,毕竟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抗衡。不过好在细川满国刚刚掌握权力,对于像香川赖景这种家老也并不想多招惹,只要香川赖景反应不太激烈,那么自己也就并不管他,不过许多事情并不会交给他来办而已。
没有事情做的香川赖景这下倒也清闲,例行参加完细川家评定会之后,便会去找岳麟禹去京郊马场跑马。日本的马匹一向奇缺,且品种不像明朝那么繁多,大多还都有些矮小。因此马匹在日本奇贵,只有稍有家产的武士家才能拥有的一两匹。细川家从地位来说仅次于将军家的武士家族,但如果将所领诸国的马匹都算上的话也只不过一千来匹马而已。
他两个虽然仍旧以师徒相称,但是岳麟禹武术学得极快,前几个月时候便能在模拟对战时经常占上峰。不过细川家对师父一向十分尊重,而且岳麟禹也十分愿意亲近于他。这天两人也没叫上侍从,两人坐在马上慢慢地去京郊的马场去遛马。
“师父,你说的那个刚刚卸任的九州探题今川贞世真的那么厉害么?”
这一路上香川赖景与岳麟禹聊起各地大名的掌故。香川赖景毕竟是跟随三代细川家家督的老臣,细川赖之父子又都曾经担任过幕府管领,所以对各地大名以及他们的家臣和逸闻或多或少都有了解。这一路上也就像聊天一样和岳麟禹聊起各种闲事。
香川赖景哈哈笑道:“九州探题可是统辖整个西海道九国的最高幕职,可不是随便什么都可以担任的。当年赖之公推荐今川贞世出任这个职位也是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平定九州的叛乱。”
岳麟禹点点头道:“绝海师父曾经说过当时九州有拥护伪朝的菊池党和伪朝余孽在那里作乱,原来的九州探题涉川氏久久无法平定这些叛乱。”
“不过后来今川贞世一去之后,那些伪朝的余党便被消灭殆尽了。听赖之公说起今川贞世的军略,战略都极是高超。伪朝的那些残党有不少是被他拉拢过来的,而菊池党则是被他以军略压制的。”
说着香川赖景便口若悬河地将他所知道的今川贞世在九州的事迹都说了一遍。岳麟禹听得出了神,心中不免对那位今川贞世敬佩有加。
“要是将来能见见这位贞世殿下就好了。”岳麟禹不禁有些神往地说道。
“今川贞世现在应该是骏河守护吧,什么时候少主去骏河国公干的话说不定就能见到他了。”香川赖景笑着说道,不过说完之后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今川贞世今年也要有七十多岁了吧,这样的年纪可是不多啊,而且又是被大御所黜落的,说不好也没几年好活了。”
岳麟禹气馁道:“骏河国离京都可不近,要去的话可不容易。我现在还没元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骏河国见见他。”
香川赖景上下打量了一番岳麟禹后道:“少主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按照道理也可以元服了。”
“可是父亲和母亲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时候可以元服。”岳麟禹笑了笑又道,“不过元服之后还要去领国巡查,到时候可没机会和师父去郊外骑马了。”
“少主将来是要继承细川家的,骑马只是消遣可不能就这么沉溺下去啊。”香川赖景谏道。
岳麟禹吐了吐舌头道:“师父教训的是,我记下了。”为了岔开话题,岳麟禹话锋一转又道,“师父,刚才您说今川贞世在九州时候的强援是大内家,真想不到在九州征讨的过程中大内家也出力这么多?怪不得有六国守护这么多领地。”
香川赖景滔滔不绝地说道:“大内家可不单单是在九州征讨过程中出力这么多,就连几年前的明德之乱大内家的家督大内义弘也是一员大功臣。我记得当时满国殿下就因为大内家势力强大,所以通过頼元公向大内家提亲的。”
其实岳麟禹因为细川满国的原因对于大内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不过为了岔开话题故意这么问而已。
就听香川赖景继续道:“记得明德之乱的时候我也和大内家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当然大内家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不过大内义弘的排兵布阵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而且极其注重战前的情报搜集。在大战中总是能够很快找到山名家军队的薄弱之处并施以打击。”
岳麟禹不解地问道:“师父,作战之前取得敌方情报不是应该任何一员将领都应该会的么?我想爷爷和赖之公他们也知道这些吧。这大内义弘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香川赖景笑道:“这毕竟是大内家的机密,我们作为外人当然不会知道其中关键。只不过我听说大内家的忍者与其他大名的不一样。”
香川赖景便对岳麟禹说起忍者的事情:原来忍者也是武士,只不过出于特殊原因这些忍者和一般的武士不一样,如果说武士是阳的话,那忍者就是阴。
这些人一般受雇于各个大名,专门刺探敌方情报以及刺杀敌方重要人物的任务。而且刺杀手段和正规武士相差甚远,对于一般武士来说与人对战通常是因为命令或者是为了个人名誉,这样都会有一个共同的底线。
然而对于忍者,任何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都会被他们所采用。甚至为了达成不被发现的目的,还主动自残,比如将满口的牙打碎,或者把头发剃光等等。有时执行任务的时候会穿着特定的装束,尤其是深色衣物为主,所以有时会被人称为黑暗的使者。
岳麟禹对于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于是不断地问这问那,几乎要把香川赖景对于忍者知道的一切给挖干净。
好在香川赖景也是征战沙场多年,对于忍者也并不陌生,当年将军家为了对抗敌人也经常使用忍者来执行任务。于是把忍者的流派,组织,武器,以及逃遁的方法一一告诉于他。听到最后,岳麟禹跃跃欲试地道:“以后我要是出阵的话,是不是也会用到忍者?”
“这个自然,不过敌方也会用忍者。所以你先要当心自己的小命。”香川赖景哈哈大笑道。
他笑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暗杀并不那么简单容易。毕竟敌方也有忍者,他们也会保护自己的主君。所以暗杀往往在接近目标之前就已经被敌方的忍者给干掉了。即使你十分运气能够接近暗杀目标,需要迅速能够干掉目标,否则一旦闹将起来,一切任务都将鸡飞蛋打。而且就算你能克服所有困难完成任务,可能效果也未必如你预期,甚至可能与你的预期相差巨大也说不定。所以真正暗杀任务一来委托价格高,二来效果也未必好,所以近几十年来已经没有大的暗杀案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