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满国的这所宅邸虽然比拥翠园要小一点,不过园子内的景观以及房屋的布局却远胜于拥翠园,而且处处有不同的景致。
岳夫人每到一处都会感叹一番。而阿雪却没有岳夫人这么好的兴致,作为忍者的她来说,每到一处地方她都会凭她忍者的习惯先考虑什么地方可以潜入;什么地方适合隐蔽;而什么地方又是伏击敌人最佳位置。甚至是园中守卫的出现的时间都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们两个差不多将园中的每一处地方都逛完之后才算作罢。岳夫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又开始气喘不已。
阿雪扶着她坐在回廊的一处休息了一顿饭时间,期间守卫这园子的侍卫长听说家督的侧夫人在这里病了,急忙跑过来询问情况。
岳夫人摆了摆手,将气息调匀后才道:“不要紧的,休息一会儿便好,我出来的时候满元大人让我转告你们,要好好对待满国殿下,除了不能让满国离开那间屋子,其他一应物事都要帮他备齐,不要让他吃太多的苦头。知道么?”
那侍卫长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既然是家督的命令,他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点头称是。
等岳夫人回到拥翠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由于岳夫人身子不好,所以侍从们将岳夫人的轿子一直抬到她的屋门前。
拥翠园的奉行见岳夫人回来了,便道:“家督大人和正夫人已经去高诠大人的府上,临走之前说可能要在那里住上几日。园中一应事务暂时由侧夫人裁夺。”
岳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雪扶着岳夫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只见岳夫人的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了下来。岳夫人刚坐定下来便气喘不已,继而又开始咳嗽起来。阿雪急忙让侍女召来医师,而自己一边帮岳夫人擦汗,一边帮岳夫人捶背揉胸。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和下来。
虽然如此,岳夫人还是扶着一张小几,身子轻微地抽搐了半天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对着阿雪微笑道:“哎~年纪大了,身子就大不如前了。今天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恐怕今天就回不来了。”
阿雪见岳夫人说话,虽然声音很低,但这句话却是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看来比刚才那个样子好多了。阿雪红着双眼,带着哭腔道:“夫人,刚才你可吓死我了。我是不是要将少主唤回来?”
岳夫人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只是以前有些风寒的后遗症,过几天就会好了。持元的事情更重要,先不要让他回来了。”说着握住阿雪的手微笑道,“反正有你在,就像持元在一样的。”
等到医师来了之后,把脉,开药,煎药,喝药等一系列事情忙完之后,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岳夫人此时已经从刚才的病体支离的状况恢复了过来,虽然脸色还是那样地苍白,可精神却已经大好。
等吃过晚饭之后,阿雪又端了新茶进来,岳夫人居然亲自手持茶壶替自己的茶碗和阿雪的茶碗都斟满。
阿雪甚是惶恐,但是既然岳夫人已经拿着茶壶,自己也不敢去夺,只能任由她替自己斟满。阿雪道了声谢之后问道:“夫人,你真的想搭救满国殿下么?”
岳夫人看了看阿雪,缓缓地点了点头。
阿雪登时不解问道:“可是他之前处处和主公作对,又有几次要刺杀少主,最后还在京都郊外要围杀主公。夫人为什么要搭救于他?”
岳夫人微笑道:“我让你跟我去的时候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其实他只是为了夺回本来可能属于他的家督之位,再加上安富盛衡和香西资成从旁撺掇才做下这么多错事,想来他的本心并不坏。”
阿雪急道:“夫人,我派过几人暗中监视满国殿下,这些事情虽然大多数都是安富盛衡的想法,但大多都经过满国殿下的同意的。你千万不要因为同情而养虎遗患啊。”
岳夫人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你说的这些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但我也能猜得出个大概。可是满国毕竟是夫君的亲弟弟,頼元公在临死前曾经嘱托过他们两个要互相扶持,我作为頼元公的儿媳怎么也要尊重他的遗愿啊。”
阿雪虽然是侍女身份,但她毕竟是足利义满的忍者,岳夫人自然不会对她像对待普通侍女一样。岳夫人知道阿雪虽然问东问西可心却是一直向着细川家,更确切地应该说是岳麟禹。岳夫人心中已经隐隐然将她当作儿子的一个分身了。
“可是家主既然已经不杀他了,夫人又何必又要搭救他。而且还许他一国守护的条件?这守护之职不是应该大御所来委任的么?”阿雪依旧还是不解地问道。
“搭救他实在是有一件事必须他来办才好,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加合适。至于守护之职本就是一种利诱的办法而已。”
“那是不是就是说守护之职只是一句空话?”阿雪恍然大悟,如释重负地说道。
岳夫人想了想后微笑道:“这却也是未必,但无论如何都要看他的运气了。”
阿雪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不过夫人到底是让他办什么事呢?你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呀。”
阿雪刚问完这句话,忽见岳夫人脸上现出一丝忧愁之色。阿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了,连忙俯身赔罪。
岳夫人却并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只是幽幽地道:“没关系的。只不过这事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岳夫人轻轻地扶起阿雪柔声道:“不过我却有件事想拜托你。今日之事请你不要将我和细川满国所说的话禀告大御所。”
阿雪听到这句话登时一愣,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而脸上已经现出惶恐之色。
岳夫人微笑地将她拉近自己的身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只是大御所派来帮助夫君的,也是大御所派来刺探监视细川家的。我想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此话一出,阿雪已经是冷汗直冒。心中已经对这位久在园中不怎么出门的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的一双眼睛虽然一直都是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温柔,可往往能够直透人心。
阿雪发了半晌的呆后,才俯身行礼道:“夫人你说得不错。夫人你要怎么处置阿雪。”
岳夫人点点头微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夫君毕竟流落明国十几年,突然之间带着妻儿回来确实令人生疑。大御所这么安排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只不过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所以只能有此不情之请,请你不要将这些事禀告大御所。”
阿雪想了想应道:“谨遵夫人的意思。”
阿雪说完刚起身,却见岳夫人也已经盈盈拜倒,口中道:“多谢你。”
这下可把阿雪吓坏了,赶紧又俯下身子道:“夫人为何要向我行此礼?我只是一名侍女而已。”
岳夫人却道:“这一礼是为持元乃至于整个细川家的。你当得起这一拜。”说着她的眼眶已经开始湿润起来了。
阿雪虽然并不知道这一拜的前因后果,但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也知道这件事如果要告诉大御所,说不定就会为细川家招来不测之祸。甚至连自己的持元哥哥……想到这里她脸顿时一红。
不过她瞬间便意识到:眼前这位侧夫人可是眼光如炬的,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被她看在眼里,然后很快就会被猜透心思。
于是她赶紧轻咳一声将原本纷乱的思绪拉开,接着道:“夫人,之前一直在外,没有时间告知你。”
岳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恬淡地看着阿雪。
“明国传来消息,朱允炆处罚了远处北疆的几个藩王,将其中的周王朱橚废为庶人,后来又将齐王,湘王,代王,岷王也都废为庶人。其中湘王朱柏和自己所有的妻儿一起自焚而死。”说到最后已经见惯死人的阿雪也不禁有些动容,脸上已现不忍之色。
可是岳夫人此时却丝毫没有同情之色,反而开始摆弄起几上的茶碗,过了好久才自言自语轻声道:“朱允炆在一年多之中居然已经连废五王,恐怕有些心急了。朱元璋所封的诸王都是镇守边疆的军镇主帅,带甲何止万人。这么削藩的话极易迫使其他藩王谋反啊。”
她端起茶碗轻啜一口问道:“所削藩王之中似乎没有最有实力的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啊,是不是其中的哪位起兵作乱了么?”
阿雪的眼睛都直了,愣了半天才傻傻地道:“夫人,原来你早就知道啦。”
岳夫人笑道:“难道是我猜对了?不过我却猜不准是其中的哪位。”沉吟了一会儿道,“是燕王朱棣么?”
阿雪很夸张地重重点了点头道:“夫人猜得不错。我所接到的消息称朱棣已经成功夺取北平,朱允炆已经派出曹国公李景隆出兵征讨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