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贞世停了好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大御所派来多少援军相助?”
“会派遣一支细川和京极联军前来相助。大概有一千六百多人。”
今川贞世手下的将领顿时大哗,纷纷道:“胡说!你们分明只有两个人,哪里来的一千六百人……”“主公,这两个是骗子,千万别被他们骗了……”“主公,把这两个抓住解送大御所吧!”……
手下人群情汹汹的时候,今川贞世却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一脸平静地上下打量着岳麟禹两人,过了一会儿他才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领安静。
岳麟禹惊地发现,今川贞世只是做了这一个动作,原本那些还在吵吵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除了马偶尔在打响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这种轻易的一个动作便能震服大军的气势哪是什么垂垂老者,分明是当年的九州军神。
却见今川贞世仍旧那样云淡风轻地道:“既然使者这么说我也不能不相信,不过我军正要赶往蒲原,使者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如何?”于是便用手招来两名将领,低声嘱咐了几句。又转头对岳麟禹道:“使者便和跟着这两位,他们可以保护使者的安全。”说完便下令全军继续前进。
阿雪凑近前嘟着嘴低声道:“这位今川贞世这是将少主当作犯人了,居然还派了两个人押送。”
岳麟禹笑笑道:“如果我是贞世大人我也不会相信我刚才所说的话。单单两个人怎么可能是来帮忙的呢?”
“那我们为什么不等盛纲殿下他们到了再来见今川贞世呢?”
岳麟禹眼睛盯着今川贞世的方向兴奋地道:“贞世大人当年可是叱咤九州的军神,而且和歌,连歌据说也是当世名家。当年赖景师父和绝海大师都是对他推崇备至。今天有这样的机会怎么能不先亲眼见见呢。”
阿雪嗤嗤笑道:“原来你这么急着来骏河国就是为了能见见你的偶像,那这次亲眼见到了有什么感想呢?”
岳麟禹赞叹道:“虽然已经须发皆白,但总觉得骨子里透出不一样的豪气,似乎父亲也未必有这样的感觉。”
阿雪坏笑道:“原来少主你居然认为主公大人不如今川贞世啊。”
岳麟禹正色道:“父亲自然有父亲独有的气质,而且这次是父亲第一次领军出征,自然有所欠缺,等以后父亲真正地掌握了细川家甚至成为幕府管领,也不会比贞世大人差的。”
又走了一段路,岳麟禹又道:“当然我这次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早点见到贞世大人。以后还要和他并肩对付镰仓府,我们必须要取得对方的信任才能够合作下去。与其我们在什么地方苦等盛纲他们,还不如提前几天与贞世大人先磨合一下。这样盛纲他们到了以后可以马上就开始战斗,免得失去了良机。”
阿雪满脸忧愁地道:“可是我们这样成为了犯人,估计以后连今川贞世的面都见不到了,那还谈什么磨合?”
岳麟禹忽然神秘地笑了笑道:“阿雪,我总有一种感觉:今天如果贞世大人驻扎之后一定会再见我们一下。”
阿雪不再说话,在她的心目中这位少主的所有决策和感觉似乎从来没有错过。她相信这次也一样不会错。
要说岳麟禹的猜测确实八九不离十。今川贞世确实很想再见见这位年轻人,岳麟禹所说的话一般人听来几乎都是妄诞之词,但他心中却十分清楚:这样的使者有可能的确是足利义满的。
足利义满这么做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足利义满一直就不放心他。
他已经是年近古稀之人,虽然依然身体健朗,可早已不复当年探题九州的壮志雄心,只是想找一块封国颐养天年而已。以他多年的政治经验,大内义弘和足利满兼都无法与足利义满抗衡,他也从来没有动过要依附叛军的想法。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少年自称是足利义满的使者,怎能不让他担心:如果这个使者是真的倒还罢了;如果是假的,那就是说明足利义满对他的戒心已经是幕府上下人人知道的事情了,这种时候他今川贞世别说要领一国守护了,就连这条老命估计都是两可之间。
且不说今川贞世这一路上的盘算,岳麟禹却独自欣赏起路边的风景,还时不时地问起身边负责看管他们的那两个将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大部分都是骏河国的地理,风土人情以及军事驻防等事。
那两个看押他们的武士倒也十分的豪爽,除了军事驻防等事缄口之外,其他的事却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岳麟禹这两年差不多都在军营中度过,对于军中的一些打交道的方式自然也是驾轻就熟,不一会儿便和那两人混得熟络。
到了傍晚时分,今川贞世才在蒲原城外的三四里地处驻扎下来。在安排完军中的一些驻扎布防的事宜之后,他便叫来那两人问起岳麟禹的这一路上的举动。听完之后今川贞世沉思了片刻便吩咐道:“将那两名使者请进来。”
不一会儿岳麟禹和阿雪便来到今川贞世的本営中。今川贞世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道:“使者今天也对骏河了解甚是细致了,有殿下这样见识和做派的人想必也是三管四职家的子弟,这七家的人我大多都认识,但是却不知道殿下到底是这七家中的哪位?”
这位老人果然不一般,自己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而单凭几句谈话和两个看管人员的汇报便得出这样的结论。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岳麟禹这样想了一会儿便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是细川满元之子,细川持元。”
这个名字报出来,今川贞世身子略微动了动,脸色也是一变。像他这样的人几乎可以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地,而之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有些动容。
今川贞世这一两个月里已经听过太多次这个名字了,近畿之内三股反叛势力便是被这么一支军队全部给剿灭的,而且还击败了日本第一武士土岐诠直。随后还得到了“鬼细川”这样的名号,这样的名声恐怕任何一个人一生都未必能达到,而眼前这位却还只是二十岁不到的年纪。
今川贞世愣了愣,他确实听说这位细川持元不到二十岁年纪,不过如今人站在他面前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又上下打量了岳麟禹一会儿才道:“不久之前听说细川持元遭遇到忍者袭击后便失踪,至今生死不明。我怎么能相信你是他呢?”
岳麟禹身上确实没有办法让对方彻底相信自己是细川持元,便道:“我知道现在贞世大人是没办法相信我的,不过真的让你相信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之前就说了,大御所要派一千六百多人支援大人,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今川贞世这才恍然道:“持元殿下是说你率领平定三支叛军的那支部队么?”
“是的,我已经传令伊势盛纲,让他七日之内赶到骏河国同大人会合。他们会带着大御所的御教书一起到来。”岳麟禹接着又笑道,“我相信等到那支军队到了之后,贞世大人自然会相信我的话,在此之前为贞世大人计,你还是仍然将我当作‘使者’来对待吧。”
今川贞世虽然仍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真的便是那位细川持元,但是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便也不好再对他的身份有任何置喙了。
刚想将他打发走,今川贞世突然想道:“如果对方真的是细川持元,那么对于现在骏河国同镰仓府的军事局势自然清楚。反正自己就这么一点兵力,对于是否能拿得下蒲原实在没有底,不如就让这位说说看法。”
于是他道:“持元殿下,今天想必你也已经对敌我双方的形势有所了解,我很想听听殿下有什么见解。”
岳麟禹笑笑道:“贞世大人不说我也想谈谈我的想法了。不知道大人你是否有蒲原的地图么?”
很快一卷蒲原地区的地图便铺在桌案之上,岳麟禹便用手在图上指指点点道:“贞世大人,蒲原的北方是镰仓府管辖的甲斐国,而且甲斐国与骏河国接壤的部分都是群山,由骏河进攻甲斐十分不容易。”
说着他在地图上一划,今川贞世见他这指指点点的真的有俾睨群雄的威势,心中又不免确信了几分。却听得岳麟禹又继续道:“而蒲原南边则是大海,大军如果没有海船也很难绕道,不过即使有海船,我们可以绕道,蒲原的叛军也随时随地可以从后面切断我们的补给线。我们就会成为孤军留在骏河国的东边了。”
今川贞世看着地图频频点头,岳麟禹又道:“所以我想不如我们先守在此地,也不用攻城,等待我的部队到来。至于骏河东边的地区,暂时无法顾及,不过大人可以先传下手令,让东部各个军砦坚守等待援军。只要镰仓府没办法在七日之内迅速推进到蒲原,我们便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