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吵吵嚷嚷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人,大内义弘此时召开的是大内家内部的评定会,突然有人闯进来他自然一惊,但仔细看时才发现是前不久才逃亡到他这里的细川满国。
此时细川满国早已不复之前在细川家身为重臣的威风,那些家臣刚想发作,大内义弘心想此人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强行呵斥总是不好,便在家臣发作前先道:“满国殿下此来有什么要事么?”
细川满国朝各位家臣行了礼后道:“我听说绝海中津前来游说,想来岳父可能会讨论如何应付。我也有一些浅见想父亲听一听。”
大内义弘见细川满国言行甚是得体,心想此人毕竟是在京都长大的,各种礼法自然和手下那些家臣们不能比。心中确实也想听听此人有什么说法,便示意他说下去。
细川满国又向他行了一礼便道:“其实足利义满看上去兵力强大,可是暗中反对幕府的大名也大有人在。我已经可以确定山名时清已经在暗中集结兵力准备响应父亲。当年足利义满讨伐山名家的时候山名时清遭受波及,他可以趁现在这个机会共同推翻幕府。足利义满对待各个大名呼来喝去简直如同牲口,与当年的尊氏公和义诠公有天壤之别。”
细川满国毕竟也是细川家的一位重臣,这侃侃而谈的本事确实非那些一勇之夫可以比拟的,“父亲现在振臂一呼一定会应者如云。而且镰仓的足利满兼殿下也已经对幕府久怀不满,如果父亲再联络他能够出阵关东共同讨伐足利义满,我想我们此战就算推翻不了幕府也能逼迫幕府承认大内家在各个大名中的地位。”
大内义弘听完之后频频点头,此前那些反对议和的人都只是在控诉幕府的不公以及不能投降的理由,不过细川满国却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就是自己一旦谋反的成功可能,这对于他来说自然眼前一亮。
而细川满国的一番话对于其他人来说也犹如醍醐灌顶,原本那些还在摇摆的家臣也纷纷赞同。
事到如今大内家上下既然已经一致决定和幕府对抗到底了,那接下来就是该考虑怎么对付绝海中津了。
绝海中津一见到大内义弘便开门见山地道:“大内殿下在此地滞留迟迟不肯上洛,导致大御所大人怀疑,因此派贫僧前来询问:大内殿下何必听信他人谣言抗拒幕府呢?不如赶紧上洛前去面见大御所大人和将军殿下,向他们诉说你的委屈,如此双方不就可以尽释前嫌,上下和睦么?大内殿下是聪明人,岂可因为一时之愤而损失了这么多年努力的成果么?”
大内义弘摆了摆手道:“大师此言差矣,我岂敢对幕府有反心,我十六岁从征以来都是在为幕府尽心尽力。二十几年来我为幕府平定大大小小各种叛乱。当年山名氏谋反的时候我身负重伤差点战死,因此才受封和泉,纪伊两国。”
大内义弘说着说着便想起当年出生入死的情景,胸中的那股恶气不觉越来越多,这声音也越来越高,“之后又一力促成伪朝投降,三神器重归天皇手中。去年又受幕府命令讨伐少贰氏,我弟弟也在战争中战死,我是拼死奋战才平定叛乱。”
忽然大内义弘不顾形象站了起来,大声继续道,“可我万没想到我大内氏付出这么大代价,幕府非但不封不赏,反而要削去我和泉,纪伊两国。而且频频催我上洛,我就想问大师,我究竟犯了什么罪,非但不封不赏,反而要剥夺两国守护之职?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地待罪,接受大御所大人和将军殿下的谴责。”说到最后大内义弘已经双眼赤红,咬牙切齿了。
绝海中津见此人已经发狠了,知道战争已经无可避免,再说下也未必有用。但毕竟没有听到他明确出言宣布反叛,还想再争取一下,等到他说完便道:“大内殿下不要着急,贫僧刚从大御所处过来,根本没有听说过幕府下令要剥夺大内氏的两国守护之职。恐怕大内殿下误信奸人挑拨大内氏与幕府的谗言。至于令弟之事,贫僧听大御所所言原本要抚恤封赏的,只不过因为大内殿下迟迟不肯上洛才没有下达的。大内殿下如今迟迟不上洛,恐怕前功尽弃……”
还没等绝海中津说完,大内义弘已经摆手让他停了下来,绝海中津当然会意,便住口不言。就听大内义弘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与镰仓的足利满兼殿下约定共同上洛兵谏幕府的暴政,此番我是为了等待与镰仓的大军会合,因此才滞留此地。等到镰仓大军前来,我等必会共同上洛面见大御所大人和将军殿下的。”
说完大内义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把绝海中津孤零零地留在当场。不过绝海中津此时心中所想的并不是大内义弘的无礼,而是确认了大内义弘正在勾结镰仓的足利满兼共同叛乱。他心中正想的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先报告给足利义满。
当绝海中津走出堺町的时候,足利义满的大军也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除了足利义满的奉公众以及细川军之外,畠山和斯波两大管领家族以及京极,赤松等这些四职家也都带领自家大军加入到幕府军一方,总兵力达到了三万。
“这么说大内义弘准备顽抗到底了?”足利义满听完绝海中津的汇报之后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似乎大内义弘的反叛并不是针对他自己一般。
“是的,大御所大人,大内义弘还说他已经纠集了一些大名,还有镰仓的足利满兼殿下。”绝海中津答道。
“足利满兼?”足利义满突然眉头挑动了一下道,“那家伙也准备趁火打劫了?”
“镰仓那些人本来就对幕府不满,只不过讨伐山名氏之后一直没有大的战争,所以只能蛰伏待机。现在大内义弘叛乱,镰仓府也应该有所动作吧。”
足利义满冷笑了一下,开口问道:“那大师有什么办法对付镰仓府?”
绝海中津已经见到足利义满的那个表情,也是会心一笑道:“从镰仓府到畿内怎么也需不少时间,再加上镰仓府还要集结以及后勤问题,我想他们就算现在已经开始准备,那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到达这里。而且足利满兼此人野心虽大,但却多疑,此外镰仓府的那些家臣也都是一些贪婪之辈。我们只要能拖住镰仓府两三个月——保证在他们发兵之前平定大内氏的叛乱,镰仓府到时候就算想谋反也未必有人会跟随了。”
足利义满呵呵笑道:“大师所想正合我意。不过镰仓府那些人也并非都是愚蠢之辈,这次游说镰仓府还是要大师前去。并且有些可以答应他们的利益也是可以给予的,否则万一惹恼了那些人说不定真会立即起兵的。”
足利义满和绝海中津又交代了几句之后,绝海中津刚准备行礼出去,忽然又被足利义满叫住道:“大师,如果有办法的话千万别让足利满兼和今川贞世结盟。”绝海中津点点头便动身前往镰仓。
今川贞世此时是骏河守护,如果足利满兼真的要西出响应大内义弘的叛军,这骏河国正是在这条交通要道之上,而今川贞世自从被罢黜九州探题之后便被安排在这里。可以说是大内义弘的覆辙。
这今川贞世和大内义弘相交匪浅,足利义满担心这今川贞世说不定正是大内义弘口中所言的对幕府不满的大名之一。要是他和足利满兼结盟,不出几日这镰仓府的大军便能来到堺町。
绝海中津来去都十分匆忙,忙到岳麟禹看见他来来回回出入足利义满的大帐却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不过岳麟禹知道现在军情紧急,任何人都是严阵以待,绝海中津作为足利义满的左膀右臂此时自然没空来找自己闲谈。
他也不是一个小气之人,虽然挂念却也不纠缠。更何况细川家刚刚从细川满国叛乱的阴影中走出来,岳麟禹还是要协助细川满元整顿细川家的军队。
却说大内义弘既然已经发出了狠话,足利义满当然没有放任不管的可能。绝海中津出发去镰仓后的第二天,足利义满便催动大军压往堺町。
这个已是堺町在一年多时间之内第二次面临围城的困局,只不过这次围城战中双方人数与前一次大大增加,而且双方都是当时日本最精锐的武士,其惨烈程度也非前一次可以相提并论的。
从刚开始来看情势确实如此,大内义弘以及大内军都是身经百战的部队,自从占据堺町之后很快便将豪商们的城防又进一步加固加厚,箭橹等设施也是增加了好几倍。
可以说之前誉田新兵卫的一揆军一开始攻城付出了多大代价,足利义满付出的代价只有更多更惨烈,但得到的结果可能比一揆还要惨,毕竟一揆还能守住堺町靠原本豪商运到堺町的物资进行补充,可幕府军连这点好处都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