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两刻钟之前有人在王西桥附近追逐,说是有一佩刀男子当街抢夺男童的包裹。现在人已经被押至大堂,大人可要审讯?”
一名捕快正在书房,向知州汇报案情。
这位苏州府的知州大人,年纪也约莫有五十来岁,鬓角之间早已生出了白发。但不似其他官员,腆着个大肚子,他反而显得有些清瘦。
此时他正埋头写着份奏折,久久没有回应。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对这三个月份的总结,进行一次例行汇报罢了。
不过这捕快可不是这么想。
他没读过几年书,觉得奏折这种都是惊天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生怕打扰到自家大人的思绪,于是低声道:
“小的这就把人送到牢里去,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
“哎且慢且慢。案子呢,还是要审一下的,待我写完最后几句话就成。我们苏州府几年都不出个抢劫案。今天有佩刀男子当街抢男童?这个案子可有点意思啊。
嗯……好了。”
知州放下手中的笔,朝着折子吹了口气,随后打量了几眼。确认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后,将它放在一旁的小木盒中。
换上身衣服,来到大堂。
座椅后的墙上绘制着一副青天白日图,高悬的牌匾上书“清正廉洁”四个大字。
公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私下里已经将“孙冬打人抢劫”的案情分析的明明白白,对着孙冬指指点点。
知州到来之后,那小童立刻急不可耐地道:
“青天大老爷,求您一定得给我做主啊!他不仅当街抢我的包,还动手打我!”
“你……”
孙冬瞪了他一眼,被气的脑袋嗡嗡的叫。
扫视一眼公堂下跪着的二人,知州指着放在桌上的布包裹道:
“来,小童,不必着急。
你说这个包裹是你的,那可否告知一下,这个包里面装着些什么?”
此言一出,男童略有些慌张。低着头大声道:
“这就是我的包裹,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还要问这问那的。”
知州当堂被小孩顶撞,倒也不生气。
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扇了扇风。
“毕竟空口无凭嘛,凡事呢我们都要讲一个证据。
你说完之后,我们当堂打开,确认是否如你所说。
如果是真的,这个包我派人给你送回家去,省的路上在遭有心之人惦记。还能把这个抢你包裹的人送到牢里,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不用着急,想清楚了慢慢说。”
男童的头低的更低了,他嘴唇翕动了半天,随扈才吐出一个词:
“钱”
知州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
“多少钱?是铜钱还是银子?除了钱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我……”
见男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孙冬抱拳道:
“大人,这个布包的最外是几件换洗衣裳。面包着的是一贯铜钱,另外还有些散钱,拢共三百多文。
另外还有一个军功文书,还有通关记录都放在最里层。
小的名叫孙冬,这次到苏州府,正是来领取军功的。”
二者之间对包裹的描述如此悬殊,知州身体前倾看着男童道:“现在我就要打开这个包裹。不过在打开之前,我还要再询问一次,这个包究竟是不是他抢你的?如果开了包之后,你们当中至少有一人会进牢房。”
毕竟还年幼,面对知州的这一番问话,男童已经无法再找其它的借口。
“大人,这个包裹……其实是我偷的。但我有苦衷啊!
我的娘亲近些日子染了病,在家躺了三四天都不见好。回春堂大夫来看后,给开了个药方子。可这一副药钱就要五六百文,没个几两银子好不了。所以我……”
“所以你才偷了人家的包,还说是他抢的?
药方子带在身上么,本官略懂些岐黄之术,给我看看。”
“在的在的!药方子我一直带着。”
男童从口袋中取出被对折数次的药方,一名捕快从他手中接过后递给知州。
知州看着这幅药方眉头紧锁。
“这从用药的配伍来看,你的母亲是积劳成疾。再加上这些日子天气闷热,邪火上扬,这才一病不起。药方子本身没问题,本官自愧不如,绝对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大夫开的。但其中有几味药材疗效虽好,可价钱实在是太贵,动辄就是好几两银子。
我给你改一下,药性虽会减弱些许,但胜在便宜。这样原先一副药钱,就可以抓上五六副药,也能给你家节约十几两的银子。
多吃上几服药同样能痊愈。”
取出张白纸,知州对照着原先的药方,给男童的母亲重新开了副药。反复确认没有药性相克后,从袋中取出些散碎银子,让一旁的捕快交给男童。
“这些银钱算是本官借给你的,五年内不计利息,往后每年以半分单利计。等你再过几年能挣钱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接下来,就得判你的罪了。
虽为母亲治病情有可原,但于法难容。苦衷谁都有,但不能因为苦衷而肆意践踏法令。不然这偌大的帝国早就乱了。
盗窃他人财物,并加以诬陷。应着重处罚,判入狱一年六个月。
念及年幼,不足十周岁。符合乾元帝国法令之“幼儿犯罪,除十项无赦大罪外,判刑皆折中”之原则,减免九月。
念及为家中老母治病,孝心可鉴。在堂中自行伏法并交代罪行,并却有悔过之意,符合乾元帝国法令之“降罪条令”之第四条,第七条。可减刑罚三月。
综合考量后,先判决你入牢六月,即刻收押!
被告之人孙冬,宣判无罪,当庭释放。”
判决下达后,一名捕快将孙冬的包裹,连同之前被卸下的佩刀,还有那把斩恶刀放在托盘中,一同还给他。
男童跪在地上,身体发颤。
知州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至男童身旁道:“根据律令,我可以给你安排一间单人牢房,不用担心受欺负。这些日子,你就在监牢中好好反省。你的母亲我会派人去照看,不用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