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夜晚,在那深黑的洞窟里,他也想看见光,想看见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光的人,或者说,那群人。
他本是魔族四大护法之一,存在于这世上已过千年。千年之前的他随着魔尊四处征战,每天都处在各种尔虞我诈之中,稍不留神丢掉的便是性命,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朋友这个词语,也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他也会有朋友,纵然他,从未承认。
泽易拿起身旁的酒壶,拼命的往口中灌着,他从来不知道人族的酒为何会如此好喝,兴许是他醉了,也许是他想忘了。
三个月前,为了他们魔族的计划,他强行冲破了南宫轩所结下的封印,却因此损失了自己的身体,只剩下了一个右臂,在这世间飘离。
随着生命气息的流失,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躯体,那个人叫世墨,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年,却在是朝中身兼要职,因反对战争,而遭到到其他派系的迫害,身处险境。
于是泽易占据了他的身体,成为了另一个世墨。
也正是因此,他遇到了那个人,那个傻傻的,却让他改变了一生的人。
“我想要和所有的人都成为朋友。”
对此,泽易都只是笑笑,朋友这个词,他从来不敏感,也从来不相信。
毕竟他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江湖,他只知道,曾经看到的,从来没有情义,只有利益。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谓的观念,正在被这一个,以及后面的一群少年,慢慢改变。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如果我真的发现,那我就会和你一同走向毁灭。”
泽易从来没想过,一个被占据身体的人,竟然还能够与他对话,他知道这其中有多大的困难,也懂得,这个世墨,到底克服了多大的困难。
“你为什么为了他,愿意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么,这就是朋友吗,泽易不知道,不过他确实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过他,或许是因为世墨的威胁,毕竟他们共同使用一个身体,一个人的覆灭,也会是另一个人的终曲。又或许是因为那个傻傻的,名叫莫凌的少年。
或许是因为他脸上都挂着微笑,又或许是他明知道他是魔族,却依然选择和他并肩奔跑。
悬崖上的那双手,至今还刻在他的心上。
“如果手能够够到而没有伸出去,那么一定会后悔一生的。”
那么他,就是他要抓住的双手吗?如果是的话,他也愿意,做他该抓住的那只手。
所以,他以世墨的名义,一步步协助这个少年,让他登上朝堂,让他掌握一定的力量,让他一步步变强,让他可以,去走到那个和平的远方。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世墨告诉他,“这就是朋友。”是吗,原来他泽易,也有朋友了啊。
是啊,他会有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的朋友。
那群人,也就这样走到了他的生命中,他们的个性不同,而且泽易知道,他们以后走的,注定不是一条路,可是,至少在这短暂的旅程中,他竟然想要,和他们一起走。
兴许是受到那个青衣少年的影响,他不再像以往那样一脸的冷漠坚强。那个小楼里的聚餐,恐怕是他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光,七个人的欢声笑语,永永远远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泽易也知道,再远的路程,也会有一个归途,再美好的时光,也迟早会结束。
当他看到那三张熟悉的脸庞,他就知道,他还是该走上那条,原本的道路。
魔族四大护法,颈南,以默,梁辰,还有他,泽易,纵然现在,只剩一臂。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无力的挽留。
“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也有这自己的路,我们两个,只是短暂的同归,但终究,还是殊途。”
“我们是朋友啊!”
“我从来没说过,我和你是朋友,我也从来没有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
那是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和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但泽易同时也知道,三天后,天山之巅,他们还会再见。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所站立的,却是对立面。
“你明明很在意他们,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世墨的声音响起。
“你错了,我从未在意过他们。”
“不,你在说谎。”
“我没说谎。”
“从一开始你就在说谎。”
听到这句话,泽易沉默了。
“我希望你可以离开他的身体。”
“我若走,他便会死。”
是,他当时说了谎,泽易走了,对世墨,毫无影响。
“但莫凌早就知道了,在你告诉他的那一刻起。”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
“那他为什么不拆穿这个谎言?”
“因为你们,也是朋友。”
“我们不是,当初我说了谎话,那是因为当时如果我离开了你的身体,我就会死,所以我必须想办法留在你体内。”
“那现在呢?现在的你明明可以再找一具更好的身体,为什么还要支配我呢?”
泽易不再说话,也许是因为不想说,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你害怕,你害怕换了一副面孔,他们就认不出来你了,其实在你的心里,早就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了,不是吗?”
这像是疑问,又像是反问。
而泽易,只是静静的听着,还是没有说话。
世墨也不再说话,也许是因为承受不了痛苦而暂时退去,也许他是在等一个答案,一个他们都知道的答案。
房间里一片寂静,和这片深黑色的夜空一样,空旷,却又看不透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