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松并未介意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地道:“不要着急,刚开始时你们最好是接一些收集类的任务,虽然报酬不高,却胜在简单稳定,等有了经验,再作打算。”
他指着布告牌最下方的白色纸条说:“这些任务都很安全,你们可以先试试手。”
范甑伸长脖子看了看,见上面都是些挖掘矿石、采摘草药等任务,报酬大都很低,估计一天最多只能挣到两三百文。
他越看越是恼火,嘴巴里不禁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姜如松劝道:“其实这已经不算低了,坊市里的寻常百姓,每日做工忙到脚底板朝天,也不过才赚五、七十文。”
“而且这些任务需求量大,也无须和其他弟子争抢,只要完成了就可以去领报酬,不像那些赏金高的好活,往往要经过一番争论后才能决定由谁接下。”
韩钧在一旁适时补刀道:“这还是门派照顾,禁止外人入山,否则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来做。”
经过他的解说两位少年才明白,除了周边一些世代靠打猎为生的猎户以外,灵霄派禁止外间闲人进入龙门山中,一是防止山火,二是为了垄断山中资源。
苏乐先前一直默不作声,此时突然指着一张黄色的纸条道:“这个任务我们能接吗?”
三人闻声齐齐向那张纸条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收购新鲜蠖蛇胆,每枚五百文,交至山门值守处。”
“蠖蛇?”
胖子疑惑地说:“这玩艺我倒是见过,细细的,还没一只毛笔长,浑身上下全是骨头没有半两肉,炕干磨粉后能治痈疮,没听说蛇胆有用啊。”
姜如松点头道:“蠖蛇胆只有豆粒大小,原本也没什么用,后来发现其胆汁对治疗内伤有些微功效,但必须是才摘下半日内的新鲜蛇胆。”
“哦,门派里有人受了内伤?”
苏乐暗想白欣怡受的乃是刀伤,应该和这件事没关系,况且以白家的权势,肯定有更好的伤药供她使用。
韩钧哂笑道:“门派哪一日没有人受伤?不过内伤倒是不常见,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练功急于求成,以致出了岔子。”
他脸上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姜如松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蠖蛇有微毒,形同枯枝,常曲身于树梢,捕食昆虫小鸟等物,由于身体细小,从树下望去,不易发现。”
苏乐想了想道:“这种蛇在山中何处最多?”
“到处都有,不过以密林里最为常见,但是能不能找到,就得看你的眼力了。”
韩钧不以为然地说,那小胖子一看就是个没吃过亏的,这个似乎也强不了多少。
“等你们灰头土脸地白忙活几天,就知道厉害了。”
他在心中暗想。
苏乐听后打定主意:“那就先试试捕捉蠖蛇。”
姜如松不忘提醒两人:“蠖蛇虽然毒性不强,但因为攀附在高处的原因,若被咬到头脸要害处,也会有危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他想了想道:“我那里还剩有大半份蛇药和叉钳套索等物,可以一并借给你用。”
苏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姜大哥!”
此时从大殿门口进来几名青年,推开面前的人,大摇大摆地直奔布告牌。
他们也不征询别人的意见,随便瞟了几眼,接连从木牌上扯下好几张纸条。
“又是这样……”
周围的人群里传出压抑着怒气的议论声,但却没有人站出来制止他们。
那几名青年中为首的是个矮胖子,鼻头发红。
他一把将手中的纸条揣进怀里,昂着脖子看向周围,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转过头去。
红鼻子见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嚣张地大笑几声,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众人才纷纷怒吼咒骂。
“这群王八蛋!”
“每次都吃独食,太不像话了!”
“艹!”
范甑奇怪地问:“他们是什么人,竟敢这么狂?”
韩钧恼道:“还不是那些家里有些背景的,仗着长辈势力,尽干些横行霸道的事情。”
听过众人的议论,苏乐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其实也属于山门弟子,由于家族中长辈在灵霄派里任职,便渐渐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
矮胖子一伙总共有十余人,由于他们成员固定,打架时又敢下狠手,久而久之竟有了些“名气”,普通弟子通常不愿招惹他们,被欺负了也只有忍着。
苏乐皱眉道:“这些人公然抢夺任务,难道刑律堂是摆设?”
姜如松摇头说:“他们也只敢小打小闹,并没有干出什么犯禁的大事,刑律堂总不能天天盯着不放,就算偶尔抓住,他们派个人出去顶了,过得几天又被放了出来。”
他语气中很有些愤懑,看得出应该受过那帮纨绔的鸟气。
不过他嘴里却对少年说:“无须和他们起冲突,等成了正式弟子,这些人便再也不敢招惹你们。”
苏乐点点头,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众人骂了一会,都觉得无趣,挑选完任务后纷纷散去。
三人和韩钧作别,返回坊市,刚走近小院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兵刃破空的声音。
三人互视一眼,定是姜敏又在练刀了。
苏乐推开院门,只见院子中间有个窈窕的红色身影,正手持雪亮的双刀左右挥舞。
苏乐细看招式,只见她手中双刀上磨下扫,直劈斜撩,都是些大开大合的路数,和她娇小的身形实在有些不协调。
又看了会,似乎是力气不济,姜敏的动作渐渐有些散乱。
不过她坚持将一套刀法使完,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好!”
范甑大吼一声,拼命鼓掌。
姜敏回过头来,看见三人走进院内,便将双刀插回刀鞘,对姜如松喊道:“哥!”
“嗳!”
范甑夸张地回答道。
姜敏白了胖子一眼,懒得理他。
姜如松微笑道:“敏敏你的招式已经练得纯熟,待以后力气长足,便可以得心应手。”
姜敏小脸通红,发鬓间有汗珠滑落,胸口起伏不定。
她听到兄长夸奖,勉强笑了笑,显得并不怎么开心。
少女低声道:“我去给你们烧水沏茶。”
说完她拿起毛巾擦去汗珠,转身走进厨房。
苏乐斟酌着说:“姜大哥,姜敏妹子使的这套刀法似乎有些特别啊。”
姜如松叹口气道:“不是特别,这套刀法其实是从锏法中改出来的。”
“啊?刀法还能这么练?”
姜如松见两人不解,便苦笑着说:“实不相瞒,愚兄的先祖曾任止戈堂副堂主,当年凭借手中双锏和一套磐龙锏法打遍大江南北,为门派立下过无数功劳。”
说到这里,他眼中又有些许黯然:“可惜我资质低劣,不能发挥出这锏法的真正威力,而小妹终究是个女子,力气不足,我只能教她将锏法化为双刀招式,暂且练习。”
范甑插嘴道:“那怎么行?难道就不能寻套上乘的刀法给她练么?”
姜如松摇摇头道:“上乘刀法秘籍哪有这么好找?何况没有名师指点,纵有刀法也是无用。”
苏乐明白他的意思,修炼武功并非只靠一本秘籍就能闭门造车,否则还要门派作什么?直接把刀谱传遍天下岂不是高手多如狗?
书册上所能记录的终究有限,往往只是招式,而行功运气的法门才是一套武功的精髓。
真正的高手,决不会照搬书中套路,而是以意御刀,根据交手的情况,各种招式信手拈来,无迹可寻。
然而这“意”说来简单,却是无数次艰苦练习和临敌经验总结,才形成的本能反应。
这其中如果没有正确的练习方法和发力技巧,恐怕没等武艺练成,先就得把自己给练废了。
可以说每一个高手的背后,几乎都有着门派的支持和师父点拨,还有同门师兄弟间大量的喂招。
没有这样的环境和条件,很难培养出真正的精英,这也就是三宗六派总是能够吸引到天下英才的主要原因。
而那些破灭宗门和失传的武功,到不是说一定没有门人和秘籍流存在世上,只是传承已经断代,纵然有几本书册和小猫小狗三两只,又有什么用?
当然,凡事无绝对,凭借一本秘籍练就神功,成为绝世高手重振山门的例子千百年来大有人在,但这样的人都是天之骄子,有大气运大机缘加身,放到哪里都会崭露锋芒,非凡人可以奢望。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姜敏端着茶盘来到石桌前,为众人沏茶。
她低头看着在茶盅里翻滚不休的茶叶,轻声道:“哥,我一定会练好刀法。”
四个人坐在石桌边喝茶,茶水中散发出的香气一如既往的清幽隽永。
苏乐默默喝完一盏茶,从怀里摸出本书册,轻轻地放在桌上。
“可以试着练习一下这本刀谱。”
众人伸头望去,只见书册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庖丁刀法。
姜如松惊问:“庖丁刀法!这不是绝刀门的秘传刀谱吗?怎么可能在你手中?”
苏乐微笑道:“如假包换!”
姜敏忍不住伸手拿起刀谱,见苏乐点头,这才打开翻阅。
只读了几页,她眼中便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庖丁刀法迅捷狠辣、以攻代守,正合她心意,更为难得的是竟然有行功运气的法门,空白处还标注了大量习练时的心得和诀窍。
姜敏握着书册的手指微微颤抖,如此完整的秘籍千金难寻,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上乘刀法!
她抬头看向苏乐:“苏大哥,这刀谱实在是太贵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