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人从落霞峰回来,范甑便一头扎进了屋子里,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子气血太过旺盛,必须日以继夜地转化成真气。
苏乐的身板没胖子那么厚实,仔细研读了“紫阳真经”后,才按步就班地开始蓄气。
姜如松让妹子在一日三餐中多加腥荤以及黄芪山药等物,以免两人的身体跟不上消耗。
其实老山参才是真正的大补元气之物,但苏乐没钱,而胖子则早就是补不胜补。
闲暇之余,苏乐便与姜如松在院内饮茶聊天,了解到了不少灵霄派的事情。
“姜兄,不知那赵瑞是什么来头,行事竟这般嚣张。”
姜如松喝了口茶才道:“赵师兄是前几届的,因为武艺高强,对门派又忠心,所以被留用为刑律堂执法弟子,前不久因为办事得力,刚被提拔成见习执事。”
苏乐想起白骥曾经说过自己是刑律堂执事长老,便又问道:“刑律堂在灵霄派里权力很大吗?堂内谁说了算?”
姜如松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才回答:“本门共分七堂,分别负责处理不同的事务,刑律堂主事长老总揽堂内事务,也被称为首座,下面又设执事长老和执法长老,辅佐首座。”
苏乐心想:“姓白的原来是刑律堂二、三号人物,妥妥的灵霄派高层,难怪赵瑞为他办事这般积极。”
姜如松又道:“其实赵师兄只是行事操切了些,刑律堂的人做事大多不讲情面,只要没有违反门规,倒也不用担心。”
他话语中隐隐有劝诫之意。
难道你觉得俺会是违法乱纪的人吗?
苏乐眼珠一转道:“姜兄家中世代为门派效力,谅那赵瑞也不敢招惹你。”
姜如松摇头说:“苏兄弟你有所不知,山门弟子这名字听着威风,其实里面差异极大,有的前途无量,有的一文不值。”
苏乐讶然问:“这却是什么道理?”
姜如松答道:“说来也很简单,比如你和范甑,只用了两个晚上就聚气成功,说明练武的天赋过人,只等你们顺利筑基,立刻就能被录取为山门弟子,如果不出意外,晋升正式弟子的可能性很大。”
他的声音中含有一丝苦涩,接着又道:“而像我们这种十八、九岁还是山门弟子的,其实早已被门派淘汰,只是碍于先祖曾经的情面,留着一个名份罢了。”
苏乐见他如此坦诚,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响他才勉强道:“这灵霄派也忒绝情。”
姜如松急忙道:“你千万不可这样想,门派也有苦衷,正式弟子对天份要求极高,据说是和今后的修行有关。”
苏乐皱眉道:“难道不能以勤补拙?”
姜如松苦笑着说:“我年满十五后就开始修炼家传心法,每日苦练,从无懈怠,但将近五年仍未打通第三条经脉。”
他饮尽杯子里的冷茶,“而去年新入门的弟子王凤鸣,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连通两脉。”
苏乐惊道:“莫不是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练功?”
姜如松摇摇头说:“你刚练武不久,还不知道其中缘由,一来过早修炼会掠夺生长所需气血,反而影响孩童身体发育,二是人体经脉脆弱,至少也得等到二八之年后才会渐渐定型稳固,在此之前,或者可以聚气筑基,温养丹田,但绝不能擅自冲穴通脉。”
苏乐恍然,难怪范甑对自己说时间刚刚好,原来修炼内力并非越早越佳。
想想也对,若非如此,那些家中藏有功法的,岂不是从小就可以开始修炼,现在早已经打通全身经脉了。
姜如松见他若有所思,还以为是在为自己担心,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其实还有别的办法成为正式弟子。”
“哦?愿闻其详。”
姜如松道:“灵霄派收徒总共有三条途径,考察天赋只是其中一条,为门派立下大功也算一条,还有一条就是……”
“是什么?”
姜如松抿了抿嘴唇道:“血擂。”
“血擂?”
苏乐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
姜如松道:“门派选材首重天份,即时战力尚在其次,这就造成了有些实战经验丰富的人因为年龄,或者潜力不够等原因落选。”
苏乐插嘴道:“这其实有些不合理,就我所知,天赋并非成材唯一要素,心性和勤奋也缺一不可。”
姜如松看了他一眼道:“苏兄弟年纪轻轻就能想到这点,实在是难能可贵。”
苏乐连忙道:“这话我自己可想不出来,是寨子里的一位老拳师说过的,被我听到后记在心里。”
姜如松点点头:“原来如此,
十室之邑,必有俊士,古人诚不欺我。”
他练武之余还喜欢看些经义典籍,所以经常说出些文绉绉的话来。
苏乐岔开话题:“想必这些落选的人不服,怨气越积越多,以致于闹出了什么岔子。”
姜如松道:“你猜对了,此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当时有位落选的弟子认为选材不公,一气之下竟纠集同伙,堵住山门,还殴打了通过选拔的一干弟子,然后趁着混乱逃之夭夭。”
苏乐诧异地道:“难道灵霄派就这样算了?”
姜如松道:“他闹得本门上下无光,成为一时笑谈,怎么可能算了?此事惊动了高层,掌门震怒,降下钧旨,严令刑律堂限期缉拿。”
苏乐捂嘴道:“我猜一定没有拿着人。”
姜如松苦笑道:“又让你给说中了,不料此人机变百出,竟让他逃到了府城,当着执法弟子的面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军营报名从军。”
苏乐奇道:“灵霄派在府城中不也是呼风唤雨的吗,就不敢进军营里拿人?”
姜如松道:“你想差了,擅闯军营等同谋反,灵霄派势力再大,也是受朝廷管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苏乐挠挠头,自己还是对这个世界认识得不够深啊,看来朝廷才是拳头最大最硬的一方。
不过这故事引起了他的兴趣,便追问道:“后来呢?虽然不能闯军营,但以灵霄派的势力,我不信就弄不死他。”
姜如松不悦道:“苏兄弟,请你记住,我们灵霄派是与国休戚相关的武学大宗,不是那些下三滥的江湖帮派!掌门钧旨也只是传令抓他回来伏法,并不是要取他的性命。”
说完这些后他嘴唇紧抿,皱眉看向苏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苏乐扑哧一笑:“姜兄,刚才是在和你说笑话,这人当然没死,不然就没以后的故事了,对吧?”
姜如松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想此人到了军中便如同龙归大海,加上那时大晋年年对外用兵,他竟然因军功一路青云直上,如今已经是朝廷依重的边镇大将。”
苏乐听得津津有味,见他草草说完,不满地道:“说了半天,那人到底是谁,又立过什么功劳?”
姜如松摇头道:“不知,此人的名字在灵霄派里是个禁忌,不过本门也因此改变了选拔弟子的规矩。”
苏乐道:“想必这就是血擂的由来。”
姜如松道:“不错,此后门派就专门匀出一些名额,供那些天赋平平,但战力强悍的人在擂台上争夺,最终胜出的强者同样可以拜进山门。”
苏乐笑道:“这真是个好法子,从此落败的人只能自认学艺不精,再也怪不到灵霄派的头上来。”
姜如松道:“刚开始的确是这样,不过很快就出现了更大的问题,由于名额太过珍贵,而上擂台的又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交手时往往控制不住分寸,打着打着就勾动真火,相互间下了死手。”
苏乐心想名额就那么点,你抢去我就没有了,不下死手才怪,放翻几个一点都不稀奇。
果然听姜如松继续说道:“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到最后超过三成的场次都发生了伤亡,甚至还出现过两位强手提前撞上,硬拼之下双双陨命的惨烈场面!”
苏乐听得目瞪口呆,三成的伤亡率,这特么是打擂还是打仗?难怪被称之为血擂。
他摇头道:“这已经背离了选拔人材的本意,决不会有好结果。”
姜如松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得对,后来这些弟子的心理或多或少都出了些问题,不是戾气太重,就是对宗门的感情十分淡漠。”
苏乐暗道这还算轻的,搞不好培养出来一批杀人狂和二五仔,那乐子可就大喽!
他问:“搞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官府就不管吗?”
姜如松苦笑道:“官府?官府才不管门派间的事情,除非做下了大案,又或者有什么好处,否则都当没看见,大约是觉得少些祸害反而是件好事吧。”
苏乐点点头说:“侠者,人夹也,侠以武犯禁,江湖人果然在哪里都不受官府的待见。”
姜如松苦笑一声:“虽然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实在是太过诛心。”
苏乐笑道:“别慌,我这里还有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姜如松细细咀嚼了这句话,突然起身,对苏乐行了一礼。
他这么一拜,倒弄得苏乐手忙脚乱。
“哎、哎……姜兄你这是作甚?”
姜如松肃容道:“我不是拜你,而是拜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
“这不是一回事吗?”
姜如松摇头道:“不,你说不出这句话,可否告诉我此人是谁?”
苏乐想了半天,方才回答:“究竟此人应该姓郭还是姓金,其实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