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将侯颜的信读完。
小心江逢南,他有问题!
那次南阳蛮夷的刺杀没有那么简单,那是一场阴谋。江南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你暂时不要回来,记得小心一些江逢南,但是不要让他察觉。
具体的原因我不方便在信里面说,不安全。你找个机会回我这里一趟。你现在很危险,只是也不用太担心。一切等你见到我后,我都能帮你解决。
至于你说的那种药,白虎大人在我离开白帝城的时候,确实是向我要了一份。那种药我也给了你一份,就在那瓶标记了“蚀血散”的药瓶里。解药在他旁边的那个绿色药瓶中,只要服下半个时辰后,就能解毒。
你既然还有这闲工夫给老头写信,说明你还活的好好的。还好你没有在白帝城胡来,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记住老头说的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好好地活着。
最后,侯颜还在信纸的底下写了一行小字:你这信筒也太小了,只能塞下一张纸。
余白心中一暖,紧紧地将手中的信纸握在手心,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侯颜那张不修边幅的脸,竟是笑了出来。
可是,侯颜在信中说的话,让余白心情沉重。
他确实怀疑过江逢南,不过,当初的他只是怀疑江逢南对他有所图谋,才故意接近他。可是,侯颜既然这般说了,那么江逢南的“有问题”肯定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南阳的阴谋,江南出现了问题,还有自己现在很危险……
种种消息,让余白有些难以呼吸的感觉,仿佛一股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可是他却无法发觉。余白经过细细思量,还是觉得得听从侯颜的建议,三天后找个借口,离开车队,暂时不回江南了。
只是江南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江澜她是否安全。
余白晃了晃脑袋,不去多想。既然已经确定了,阿都沁夫所中之毒就是侯颜的那种,并且自己现在身上也带着解药,那么现在就应该马上将解药送到小可汗手里。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再之后就不方便了。
没有犹豫,余白推门而出,匆匆地向小可汗所在的院子走去,手中捏着那瓶解药。
没有走出几步,余白就看到江逢南迎面而来,一脸疲倦。余白收到了侯颜的警告,见到江逢南的时候,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由得心头一紧。
余白整理了一下心绪,行礼道:“国公大人回来了?”面色如常,并没有上面异常。
江逢南见到是余白,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是啊,殿试已经结束了。我和相国大人刚刚回来。怎么,小友是有什么事要出去吗?可别再像上次那般胡来了。”说着,他故作严肃,眼神关切地看着余白。
余白心中划过一瞬间的疑惑。他与江逢南相处了一年多了,从来没有看出问题。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余白虽然感到困惑,但是也只能将疑惑埋藏在心里,等到自己见到了侯颜之后再说其他。
余白笑着说道:“只是小可汗约我有事,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江逢南了然,不再耽误余白的时间,自己一人朝小院中走去。
自始至终,江逢南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问题。
余白压下心中的困惑,继续朝小可汗的院子匆匆而去。余白的院子离小可汗的院子并不远,很快,余白就能远远地看到小可汗的院子了。
这时,一位下人从余白的身边擦肩而过。余白愣住了。
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这也是他当初能在江逢南的寿宴上认出那几位南阳的刺客的原因。刚刚那个下人,他见过。
一个多月的赴京之旅,那个下人多次为自己掀开车帘,为自己引路。
本来在落日的余晖下,余白就算看到了他的脸,也不会多加在意。可是侯颜的信一直刺激着他,让他时时刻刻考虑着和江逢南有关的事情。
虽然刚刚那只是匆匆一撇,可是余白能够确定,那个下人就是江逢南随行的马夫。
可是,那位马夫不是应该在白帝城外城,不能进来吗?顿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加之刚刚侯颜的提醒,余白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马夫是从小可汗那处过来的,余白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不安,当即加快了一些脚步。
到了小可汗院外,余白就明白了那种不安来自哪里了。
一根燃着的引线渐渐缩短,另一头连接着小可汗的院子内。一年前,屹立千年的蜀道,就是在它的天威之下,一朝崩塌。火药!
余白当机立断,并作剑指,真气离体而出,将引线截断。可是他也不能确定,小可汗的院子这里是不是只有一处埋有火药。于是,余白立马告声呼唤道:“小可汗,快点出来,有危险!”
听到了余白的声音,小可汗茫然地推开了门,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余白急切地喊道:“火药!是火药!快点离开这里!”
突然,一声响彻白帝城的爆炸声从相府的一处地方传出,亮眼的红光仿佛落日再一次升起。
余白半张脸颊被那红光照亮,眼神呆滞。
他愣愣地转头,只见火焰点燃了那个地方,浓烟滚滚,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襄南宫。
他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因为他昨天夜里刚刚去过那里。林仲殊的寝殿!林仲殊……出事了!
不仅余白意识到了这些,那些潜藏在周围,或监视余白或监视小可汗的侍卫高手们,显然也是意识到了。顿时,屋顶上人影闪烁,纷纷朝林仲殊的寝宫赶去。
阿都沁夫也是推开了房门,眼神满是戒备。小可汗连忙用胡语解释了一番。阿都沁夫脸色大变,拦腰抱起小可汗,冲出了院子。余白见状松了口气,也是身形闪烁,连忙后退,跟上了小可汗他们。
他们刚刚离开院子,就看见一朵妖艳的烟火绽放在了那个地方,同时还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小可汗惊魂未定,感激地看向余白,说道:“真是多亏余公子你了。要不是你,今天我恐怕就……”
余白也是头冒冷汗,对着小可汗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白帝城现在恐怕是要乱套了。”
往前走了几步,余白不见小可汗他们跟上来,奇怪地回头,只看见小可汗复杂的眼神。
余白了然,同样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确实,如果他们想要逃离白帝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余白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将自己手中的解药放在了小可汗的手中,说道:“这是你叔叔所中之毒的解药,服下它后,半个时辰就能解毒。”
小可汗面露惊喜,感激地说道:“真是多谢余公子了。余公子的恩情,天赐永生铭记。如果有机会,我定当竭力报答你的恩情!”
余白轻声笑道:“行了,现在不是水字数的时候。你们赶紧离开吧,被侍卫发现了就不好了。”小可汗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余白一眼,像是要把他的容貌记住,然后决然地转身离开。
阿都沁夫脸色严肃,右手抚胸,向余白躬身行礼,转身跟上了小可汗。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余白只能由衷地祝愿他们能成功逃脱白帝城,逃离自己的宿命。
他又想到了刚刚那个马夫,他会是江逢南派来谋害林仲殊,谋害小可汗他们的吗?可是这也太奇怪了,江逢南只要不是疯了,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而那马夫刚刚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去了。如果他不是江逢南派来的,那么他去找江逢南,就只有一个目的了……
余白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全速赶回去。
尽管江逢南可能有问题,现在一切尚未明确,余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遇害。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江澜的父亲,是善待了自己一年的人。
马夫双手插入袖子,快步走入了小院之中,恭敬地呼唤道:“国公大人,小人有事禀报。”
不久,江逢南面色疲倦地推开了房门,看到院子中的马夫,诧异地问道:“老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白看见了这一幕,加快了速度,高声喊道:“国公小心,他是刺客!”
马夫猛地向前出手,竟是在袖中藏有一把匕首。江逢南有些惊慌,连忙向着侧方躲闪。
余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现在情况紧急,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多考虑这些。他一咬牙,猛地一踩地面,身形弹射而出,冲向那个迅速靠近江逢南的马夫。
江逢南神色略有慌乱,可也不愧是权倾江南的国公,应对有序。侧过身子躲过马夫的攻击,抬起右手,挡下了马夫的匕首,顺便借势滚落了下来。
江逢南的手臂血流不止,看上去狼狈不已。可是,他能以这老朽之躯,从马夫的突然袭击之中活下来,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余白就在这时赶到了江逢南的身前,将他牢牢护住。马夫脸色阴沉,恼怒地看了余白一眼,就要离去。
这时,林仲殊的寝殿处传来一声长啸。一道染着火光的身影从大火之中冲天而起,同时,磅礴的真气汹涌而出,浩瀚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大半个相府。
感知到了什么,人影如同赤红色的闪电,迅速落向了余白他们的院子。
一瞬间,马夫的脖子就被人影死死掐住。人影身上的红光逐渐消散,露出了白虎阴沉的面庞。而面色焦黑,衣裳破败的林仲殊,就那样被他背在背上。
林仲殊咳嗽了几声,从白虎的背上下来了,淡然地问道:“怎么样了?”
白虎脸色阴沉,冷声答道:“已经死了,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