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感觉怎么样?”张研纪一个箭步进入急诊室的病房,他马上看到一张无比苍白的脸,从这张脸上根本无法看出它曾经是多么的红润嫩滑,这种苍白这种死灰色散发着一股生命临终的绝望气息。
张研纪用手把妈的头发往脸后拨,但这样并没有让她恢复朝气,反而露出那消瘦得恐怖的脸。脸上已经没有了肉,脸皮和骨紧紧地黏在一起,两个颧骨凸显仿佛已经遮住眼球。这是被吸血鬼凌虐后的模样吗?!张研纪紧紧地握住妈的手,他感到的是北极般的冰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张研纪背后传来一把声音:“请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张研纪转头看是一护士,便问这是什么回事。护士说:“病人体内长期潜伏在淋巴结内的结核菌再次活跃,繁殖迅速,已经严重侵蚀肺脏。”
“长期潜伏?为什么我没有听妈说过的?!”
护士摇摇头,打量了张研纪一身的学校运动服说:“可能你妈不想影响你学习之类的吧!”
“那我妈现在情况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鬼病啊!你别说那么深奥。”
“这是慢性消耗性的疾病。病人会逐渐消瘦而去世。你妈妈意志力真的很强大,以前的病人到这个末期程度就已经撑不住了。但不容乐观,按照身体机能储备和消耗的倍增,估计最多三天!”
“三天?”张研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往下流。他用近乎沙哑的声音喊道:“能救救她吗?你们能救她吗?……”
明显护士没有想到张研纪有这么激动,有点措手不及。她既想让他安静下来,又觉得这的确太强人所难。护士低声说:“本来这个病就是需要早预防,早治疗。听说你妈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之后,却一直拖延。好像说是治疗手术的钱不够。”
张研纪明白了,他看着护士的双眼,看见那两颗眼珠变成了铜板。在张研纪的童年记忆里,家庭是非常富裕的,父亲经常到美国、英国和日本等地方考察,国内的工作出差都会带上小张研纪。张研纪也不知道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反正源源不断。但是他六岁那年,父亲突然失踪。家庭的经济支柱倒塌,积蓄微薄,没过两年妈便从家庭主妇转身为打工族。
张研纪早已感觉到家境穷迫,他觉得生活还过得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却关系着妈的生命。
突然,病床上发出微微的抖动,打断了张研纪对护士医生的憎恨。
“研纪……你……”一把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病床上传来。
张研纪站在床边,俯下身看妈那张脸。他看到妈竟然是一副惊讶而恐惧的表情,眼珠突出,瞳孔慌张地在眼珠中心振抖。张研纪发现妈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自己的背后!
自己的背后难道还有人?张研纪慢慢地转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刚才那个护士。护士正拿着红笔在病床旁的巡房卡上写着什么。
张研纪松了一口气,正要转头告诉妈没事,他瞥见那个护士的眼睛竟然发出诡异的黄光,全身皮肤发黑,好像变成一个人形的蛤蟆。“什么?”张研纪吓得连忙站直身体。
张研纪擦擦眼睛重新看那护士,又没有异样。可能是妈的病吧,让自己精神也紧张起来,眼花了吧。
只见护士把巡房卡挂回床边,轻悠地走了出去。
张研纪重新坐回病床旁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妈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感觉是一个软绵的绣花袋。妈无力地把它递给张研纪,然后沉沉地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张研纪在床边轻轻地喊了两声妈,她没有回应。他为妈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
此时医院病房已经统一关灯,只有走廊的地脚上有微弱的指示灯光线。不知道是刚才那位护士出于同情还是工作疏忽,居然没有把张研纪赶走。张研纪也干脆多呆一会。
张研纪拿起妈刚才递给他的那个绣花袋看。透过窗外的月亮和路灯的光,看清楚这个袋子了。这是一个手掌般大的白色小袋,有种古人钱袋的感觉。袋口用两条黑色的麻绳拉紧打结。布料柔滑,像是高档货。张研纪把绣花袋举到鼻子上闻一下,嘿,还有香味。
张研纪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啊?是妈的贴身袋?难道里面装着几个铜板,意思是给我坐公交车回家?不需要弄个钱袋吧?!难道是诸葛亮给赵云的锦囊袋?!妈知道自己有一天没有力气说话,然后早已把要说的话放在这个袋子里?!”张研纪一边想一边觉得妈聪明娴熟,总是能未雨绸缪,佩服啊。
他正准备解开绳结,突然看到袋子背面有一个图案。这图案在袋子的正中间,只有大拇指般大。雪白的锦囊上有一点鲜红。这图案是针织的,完全凸显在袋子外,造工精致。但张研纪并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图案。
张研纪觉得这像是电视上看到康熙皇帝盖的那种印章。难道这是一个篆书的印章图案?为什么会绣一个印章上去?也许就是代表着这个人的身份地位和这个袋子的主人归属。张研纪横看竖看,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字,甚至连它是一个字还是两个字都分不出。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妈用什么自己的印章之类的,更不知道妈会绣花。他看着这坨鲜红的东西出了神。
难道这是次品,连制造的那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织的是什么?!但这精美的造工,不可能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案上去啊。这奇怪的鲜红在白色的布上面,代表着些什么呢?
“我顶!”张研纪不禁惊叫出声,当他摸到这个图案的时候,发现有三根线是松松垮垮,仿佛不属于这个精美的图案。
张研纪在病床桌上摸到一把指甲钳,他轻轻地剪开这三条线。
突然他看到没有了红线的地方露出了纯白,两只眼睛和一个血盆大口仿佛就要蹦跳出来一样。“这……这是龙?!”张研纪惊讶地看着这古怪地图案,它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恐龙,双爪放在脸颊的两边,张开的嘴要冲出来觅食,奇长的尾巴包围了它一圈。
它下颚的牙齿高高地刺穿自己的上颚,头上的角圆锥形,张研纪不知道它是属于哪一科目的龙,他从来没有见过。
张研纪看着这个龙图,头脑被一堆谜团挤得爆痛。做这个龙图的人明显并不想别人看出这个图案,但是他却要做这个图案。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掩饰?最重要的是它到底属于谁的?是妈的?还是有人给妈的?这种故弄玄虚的神秘,让张研纪非常讨厌。
他避不及待去解开这个绣花袋,只要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现在所有的所谓神秘都会解开。难道打开这个绣花袋之后,会发出这样一只龙?!张研纪冷笑一下,自小在自然科学氛围长大的他怎么会相信那种神话传说。
咧!绣花袋的绳子被解开,袋口缓缓张开。出现在张研纪面前的是一把发黄的平片匙。这种钥匙在80、90年代非常流行,现在基本上被淘汰的,因为这种锁头破解的方式早就人人皆知。张研纪记得以前家里都是用这种钥匙的,但后来都换成半圆杆那种。
由于绣花袋本身会吸收空气水分,也就有了防潮的作用,使得这把历史久远的钥匙还没有生锈。但为什么要把这钥匙放在这个绣花袋里面呢?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啊?!”张研纪看见病室的房门后面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头影。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张研纪被吓得手上的钥匙跌在病床脚上。
那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房门,他周围有微弱的走廊灯,但是他整个人却是躲在黑暗中。张研纪没有看出这个人是谁。
在窗外的光线下看到,那人的眼睛反射出光。寂静中,那诡异的黑影一步步往张研纪方向一步步靠近。
他是隔壁病房的病人梦游吗?还是惨死在医院的厉鬼?!张研纪头皮一阵发麻。黑影发出声音了:“你还不走?!”
“啊?要……要走去哪里?”张研纪终于看清楚这个黑影的脸,是刚才的护士。
护士说:“医院亲属不能留夜哦,如果你要陪同可以到走廊末端那间休息室,价钱一晚两百八。”
张研纪心里骂道:“到其他房间睡,那还叫陪同吗?!睡医院比谁宾馆还贵!”但是他口中答应:“我这就走!”
张研纪弯下腰捡回刚才掉下的钥匙,抬头的时候看到挂在病床的那块巡房牌上涂满一坨鲜红,还有红色墨水往下滴。
“我顶!什么回事啊。”张研纪脑海中出现妈那个惊悚的眼神,他转头快步走出房间。他居然听到身后那护士发出怪异的笑声。
徒步回家,张研纪又拿出那条古老的钥匙。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妈到底想告诉自己一些什么?为什么身边的事情好像突然诡异起来。那个让人毛骨悚人的护士,是自己错觉还是……张研纪不敢再想下去。
他把钥匙试过妈房间里的上锁抽屉,没有一个能开。意味着这个钥匙不是给他带来生活费。
“我顶!”张研纪想起了一个地方,几年前换锁,只有一个地方的门锁没有换,还是沿用以前的。而那个地方非常诡秘,张研纪曾经多次要求要进入看,但每次都会被妈骂得狗血淋头。妈对这个地方非常尊重,仿佛守护着。
听说那是父亲的工作室。张研纪快步地走到那个木门的前面,钥匙插进去轻轻转动,嗒!木门打开了。
“啊?!”张研纪惊讶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