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一束白樱花,走向了肃穆的陵园中。
一排排的大理石碑默默地立在每一个睡去的人的前面,只不过这些曾深爱着这个世界的人再也不能醒过来了。陵园的东面有一座去年的新墓。
她默默地朝着那座墓走去。墓碑上刻着的是那个名字。她把白樱花轻轻地放到了石碑的前面然后呆呆地看着石碑。一时间旧忆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他乡四月里,在这个遥远又近在咫尺的距离前,在这个美好又悲伤的人间四月中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尽管在来时的火车上她尽力地暗示着自己要控制情绪。
一年前,他和她都是A城的医生。单调的工作伴着浓浓的消毒水味。生活虽说平淡却又十分幸福,因为他爱着她,而她也是如此。
一月底,全国爆发了严重的疫情,尤其是湖北武汉。封城与死亡成为了武汉的代名词。有些人想方设法地逃离武汉,但更多的人却做了默默逆行者,这里就有他和她。同一天,同一个晚上,他们在各自家中连夜写了请战书;同一天,同一个新年,他们在大年初一各自告别他们的至亲;同一天,同一架航班上,他们都把祝福留给了彼此;同一天,同一个目的地,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湖北武汉。在请战前他曾多次地劝她不要去武汉,但她还是去了,因为她放不下他,而他放不下呼吸机旁的病人。
下了飞机等待他们的是高强度的工作,沁满汗水的防护服与难舍难割的思乡之情。
他,还是那样的不苟言笑,但他却默默地请示上级领导把他的白班与她的夜班进行交换。夜晚的方舱医院是那样的寒冷与孤寂,时不时的便会穿出某些医务人员的哭泣,不用说那是因为某一个可怜的人永远的睡去了。
在武汉的八十四天内,他与她仅仅见到了十几面,而且大多时候是在厚厚的防护面具后见到的,与其说是见到,不如说是看到了对方防护服上的名字。
夜,长了,便会迎来黎明。生活本来就是一群不惧险阻的唯物主义者在命运的荒原上奔跑。经过六十多天的会战,中国取得初步的胜利。
在庆祝即将取得胜利的聚餐中他笑着望向窗外。她知道他是在看樱花,他喜爱樱花,他曾说过要在五月和她的婚礼中捧一束樱花然后送给她。
三月二十九日,在接连二十多天的值班中他在他的最后一班岗中倒下了。他,长眠到了他一直惦念的土地上,伴着在苦难中盛开的樱花。
一年后的今天,樱花又开了,花开花落乃是自然法则,但在这花开花落中也包含了人世间的太多太多的无奈。
她,从北方赶来,捧着一束迟来的白樱花。
他,在南方长眠,带着十四亿国人的哀痛。
白樱花静静地躺在石碑前并着一段峥嵘的岁月,而她站在石碑前久久地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