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人面对面瞧着对方,皆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一抹笑意,是少年的洒脱不羁,是如今的踏实安稳。
每个人从世上走一遭,不同阶段的人生,都刻在脸上,旁人一瞧,多少都懂得。
经历许多人事,以往的少年风发,唤作如今的内敛沉稳,他们一路携手走来,彼此之间的情谊更胜手足。
思及此,白理事将目光放远,瞥见湖道两旁盛放的金菊,偶然想起了什么,道,“马上就到重阳了,我或许这两日就会动身回上京。”
“你要走?”苏澈微微惊诧,他不是想要带走小小吗?
白理事轻笑,“是,重阳节再不回去,老爷子又该千里催命,我也甚是许久没见若柔,她肯定又要怪我不去看她。”
“哈哈哈……”说起白理事这个表妹白若柔,苏澈不禁大笑,“小丫头从小就立志要嫁给你,一晃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此等宏伟的目标。”
“她?”白理事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十年前瞧见我比平常一般年纪的公子哥要高,就整日追着我屁股后面说要给我做媳妇,前几年听姨母说,白若柔又看上宜州近卫侍李雪阳,图人家耍大刀好看,这一追就是三年,李雪阳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李雪阳调到京城,又追来京城了。”
“这般‘见人就爱’的本事旁人是学都学不来的。”白理事嗤笑。
“哈哈哈。”
苏澈在上京学府学医时,偶然听说过白理事表亲家有一个如此豁达的奇女子,起初只是听说过她的‘辉煌事迹’,并未真正见过。
直到有一日他走在大街上,身上的钱袋被人无端顺手牵羊偷走了,里面也没有多少银子,苏澈也不甚在意。
只是没过一会,从天而降一个身穿藕荷色祆裙的女子,鹅蛋脸,丹凤眼,小嘴一张,说出一些与她格格不入,豪气万丈的话。
“这位小哥,请留步,这个钱袋是否是你的?”
苏澈微微一怔,望着眼前只长到他胸前的少女,在望着那个钱袋,一摸腰间,立即就明白过来,朝少女作拱手作揖道:“多谢姑娘!”
说完,他伸手想要拿回来钱袋。
“诶——”少女一扬手,不紧不慢道,“我追了那小偷三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回这个钱袋,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何凭证?你叫它一声它会答应吗?会答应就证明是你的。”
少女将他的钱袋在指尖轻轻的转悠打圈,目光却是放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打量,犹如在挑选什么称心的物什,不时还点头啧啧称赞,“不错不错!”
苏澈见她是存心找茬,也没有多加理会,抬脚准备离开。
“欸欸欸!银子!银子!”少女反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跺跺脚,追上他,“你不要你的银子了?”
苏澈冷声道:“不要了……”
少女顿时不乐意了,张开手一把拦住他:“这是我辛辛苦苦追了那小偷三条街才替你将他讨回的,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怎么行!”说完,少女强行将钱袋塞进他的手里,命令道,“拿着!别再丢了!”
苏澈将那银子一勾,在手里抛了抛,准备走人。
“欸!你就这么走了?”少女那聒噪似清晨山鸡打鸣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不说一声谢谢就走,你这人怎么这么……”
“这么,什么?”苏澈脚步一顿,停在那里,后背少女始料不及,一把撞上他的背,转身,苏澈不耐烦的看着她,眼神凶煞。
“你你你,想干嘛!”少女双手护胸,声音颤了颤,“我给你找回了钱袋,你别恩将仇报!这里,大街上,很多人看到的,你别想耍流氓!”
“耍流氓?”苏澈步步紧逼,直到少女一个不留神,摔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看着他!
“你想非礼我!”
苏澈眉梢一挑,‘嗤’地一声笑了,随后转身离去。
少女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地上看着苏澈逐渐消失在人海的背影,大骂,“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温柔美少年,原来就是一个坏家伙!得亏我火眼金睛,发现的早,不然又要上当受骗。”
如此,他们二人梁子一结。
又没过多久,苏澈上白理事家中赴约,与正被宜州许大夫人揪着耳朵就提出来的白若柔面对面碰上。
她认出他,他亦认出她。
“你你你是那个坏……啊啊啊!娘,娘娘疼疼疼!”白若柔侧着头,哀求许大夫人放手。
许大夫人又是狠狠一提,恨铁不成钢道:“你今日不回去,老娘打断你的腿!你爹爹说了,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回宜州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你个野丫头!天天赖在白府,也是姐姐她会理睬你,要是我就将你个不害臊,脸皮如此厚的人丢大街上!看谁还不认识你!”
声音渐行渐远……
苏澈望着刚才那一幕,瞧见白理事从弄堂里走出来,见他一愣,不免轻笑,“让你见笑了。”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整日跟在你屁股后面立誓非你不嫁的表妹,你姨母的女儿,白若柔?”苏澈一想到每每白理事同他讲起他这个表妹就一脸愁容的模样,‘噗嗤’一声,实在没憋住,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
白理事瞪着他,“你还笑我!”
“听说你那个能坐不站,能躺不坐,能睡能吃的养妹,如今更是愈发懒的天怒人怨?冬天一个月都走不出房门口?”笑他,看看谁更嗅。
“你家的好!”苏澈同样也瞪他,“大街上将人一拦,两手一张,活像下山打劫的,说是还钱袋,最后还想戏耍人,怕是仗着自己是个女人没被人打过吧!”
白理事:“她拦你了?为什么?”
“我钱袋被偷,她‘行侠仗义’还给我。”苏澈将‘行侠仗义’四字咬的极重,哼道,“谁知道她就是你那个表妹,简直是个奇女子!”
两人相视,兀自感同身受。
他这个表妹怕是脑子里少一根经,难办得很。
如今时光一转,这么多年过去,苏澈也没再见到白若柔,与她也不过是见了两面,如果不是在街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恐怕连白若柔的脸都记不清了。
苏澈回过神,望向白理事:“下个月十五就是小小的生辰,往年我母亲是不许府里有人替小小办生辰宴的,今年我想在太平院给小小办一个热闹的生辰宴,到时候,你若有空……”
“我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