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看了看他,他撇撇嘴,“好嘛,你看上了就给你。”
商陆又躺回床上,“哪天你因为卖国被砍头了,我去给你送个断头饭。”
陆旧林摇头叹气,“哎,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低落苦作言,小香啊,是恩赐,也是劫。”
商陆猛然抓起枕头砸过去,陆旧林慌忙抱住,生气道:“干嘛?你自己没人要,还不许我有人要了?”
商陆忍了好久,骂道:“滚。”
陆旧林站起身,抓起酒坛子,硬气道:“滚就滚。”
言罢,潇潇洒洒,转身出客房。
商陆刚躺下,又探回个脑袋。
“老陆,夜里危险,送送我?”
“滚。”
“不是,我是说难保墨染香不会对我怀恨在心,找人来刺杀我啊。”
商陆没好气道:“爱走不走。”
陆旧林撇撇嘴,一生气,用力拉上门板,砸得哐当响。
商陆坐起身,沉沉叹气,抹了抹鬓边发丝,无奈起身,拉开门跟了出去。
只是看得陆旧林转身去了东大街红忆楼里,他靠在墙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将他打死在这里。
月朗星稀,红忆楼中小厮跑出来,见了商陆,连忙笑道:“商公子,两位客人都在里边等着,还请随我来。”
一个当然是陆旧林。
还有一个,商陆推开那扇门才知道,是陆承业。
清风不及男子面,那么一个俊秀的男人,身居高位,却跑来喝花酒?
商陆默默记下,改日若是不给银子,也是一件可以说道说道的事情。
陆旧林得意道:“看,我说他要来的。”
商陆坐下,喝酒。
陆承业无奈将怀中刺史腰牌放在桌上,有些不舍,陆旧林一把抢过,“拿来吧你就。”
听说,叶城有四个不可触碰的禁忌之地。
红忆楼是一个。
这里的姑娘当然漂亮,而且能歌善舞。
这里的酒水也香醇,全都是陈年佳酿。
但还听说,曾有个第四境的习武者头一日在这里撒野,第二天夜里就被人在水沟里发现。
开膛破肚,死状极惨。
有人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当然是废话,但那不该得罪之人在红忆楼里,而且是红忆楼姑娘的话,就不是废话了。
后来的叶城,大多也都知道了,红忆楼里住着一个姑娘,模样不清楚,年纪也不清楚,修为其实更不清楚了,但至少知道,她能杀一个第四境的习武者。
所以若是有事,跑来红忆楼躲一躲,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有钱的时候,是安全的。
陆承业当然不是来避祸的,他指了指旁边一堵墙,说道:“徐峰就在隔壁。”
商陆一口酒险些喷出来,“一个太监,来喝花酒?”
陆旧林说道:“太监逛青楼有什么稀奇的?”
商陆笑了笑,提起酒壶,走出房间。
陆承业问道:“干嘛去?”
商陆回头道:“到了青楼,不逛逛哪里成?”
陆旧林双手放桌上,十指轻敲桌面,突然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旁边那黄衣姑娘连忙说道:“正好是戌时六刻。”
陆旧林说道:“有点儿早哩。”
黄衣姑娘抿唇笑道:“不早了。”
陆旧林好奇问道:“说起来,太监逛青楼,稀奇不稀奇?”
姑娘笑道:“公子不是说不稀奇么?”
陆旧林说道:“我也是这么说着而已,可没见过太监逛青楼哩。”
姑娘想了想,说道:“不知,不过隔壁那位爷叫了四个姑娘进去。”
陆旧林瞪大双眼,“这大太监,可真是心大。”
陆承业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拍,警告道:“你若真敢放肆,别怪我写信去长安让你姐知道。”
陆旧林当时大恼道:“陆承业,男儿不上青楼,与剑客不杀贼寇一样,都没什么出息的。”
陆承业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说道:“我回去了。”
陆旧林捧着脸颊问旁边那姑娘:“告诉我,这人是不是常来?”
姑娘摇头道:“不曾见过的。”
陆旧林“哦”了一声,转头问道:“萧轻音在么?”
姑娘说道:“萧姐姐睡下了。”
陆旧林无奈道:“这种卖艺不卖身的,就是惨,早早就要去睡。”
姑娘认真解释道:“公子,红忆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商陆站在屋外水廊中,放眼望去,水面碧波涤荡,明月高照,亭台楼阁,此间客人,醉生梦死。
陆承业站到商陆旁边去,说道:“徐峰这人,疑心病甚中。”
商陆笑了一声,问道:“陆叔叔莫不是要我去杀人?”
陆承业笑道:“要杀他,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商陆意外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说道:“我虽瘦弱,打一个老太监问题应该不大吧?”
商陆晃了晃酒壶,转过身,靠在围栏上,正对着大太监那阁楼,柳下红窗,有佳人斜倚。
商陆定睛看去,又有一白肤老人揽抱佳人,单手拄窗台,那一刻,少年与老人,隔空对望。
大太监松开搂着姑娘的手,微微抬起,看着商陆身旁陆承业的背影,隔空点着商陆,微微一笑,脸上皱纹,与城外芦苇荡中的枯叶一般,令人不喜。
商陆笑了笑,抬起酒壶,晃一晃,仰头送入喉。
大太监手指轻敲窗台,点了点头,转身去与姑娘饮酒。
陆承业只是个凡人,灵觉不如商陆敏锐,自然不曾注意到背后有人看了他一眼,转身时,商陆笑道:“陆叔叔是要应付那大太监,还是,要与墨染香过过招?”
陆承业说道:“长安来的老狗,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一条老狗,獠牙不锋利了,咬不死人。”
红窗已闭,烛火映影,商陆眯眼看着,说道:“老陆从来对漂亮姑娘下不去狠手。”
陆旧林说道:“所以我才宁愿多花些银子。”
商陆说道:“本来我是想着,干完了赵良那一单,就收手的。”
陆旧林笑道:“你这样的人,不做这样事情,难道正经去做生意么?”
商陆问道:“什么样的人?哪一样事?”
陆承业轻轻拍着木栏,水面跃出锦鲤,他蹲下身,看着那些与他放在鱼池,却从来不曾钓起的那群小家伙一般模样的锦鲤,笑道:“私底下那几个县令,都把你叫缉凶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