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沫怒指着孙钱钱道：“你是眼瞎么，这样的事情，不是欺凌弱小，又是什么？”
商陆看了看她，突然笑道：“孙姑娘的行走江湖，孙姑娘的行侠仗义，于在下看来，真是肤浅得吓人。”
孙小沫气得面色煞白，若非念着商陆是她救命恩人，只怕已经拔剑出手了。
商陆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道：“既然孙姑娘什么都不懂，那么，何必给别人添乱呢？”
“你，你。”
孙小沫气得胸脯都剧烈起伏，只是强忍着怒气，生怕一个压不住就成了那恩将仇报的恶人。
“好，好，我就看看你要怎么办。”
商陆转身回茶摊继续坐下，孙小沫气呼呼跟着，佩剑拍在桌上，没把商陆吓着，倒是把茶棚伙计吓得腿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浑身颤栗给二人添了茶水，慌忙跑开，躲在一旁偷看着，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姑娘看他一个不顺眼，随手就给砍死了。
商陆自顾自喝着茶水，面色平静。
孙小沫冷冷盯着他，气得连喝了两口茶，才反应过来这杯子脏得吓人，连忙放下。
只是心中又默默将这一笔账算在商陆头顶上了。
鱼摊那边，孙钱钱招呼两个随从将一只只木桶砸碎，鱼七年气得浑身发抖，赶过去阻拦，反被一脚踹在地上，挣扎不起。
旁边几个摊位小贩看着，连忙往旁边缩了缩，一言不发。
孙钱钱笑着打招呼：“诸位莫担心，实在是这鱼七年平白打了我儿子，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过来他这里找个场子，不过分吧？”
一群人连忙摇头，生怕是孙钱钱一个不高兴，连同他们那摊位也砸了。
孙钱钱笑呵呵弯腰，看着鱼七年那苍白脸颊，抬脚踩了踩，说道：“啊，说个事情给你乐呵乐呵吧。”
他眯起眼，小声道：“你两次乡试不过，都是我给主考官说的。”
鱼七年瞪大眼睛，孙钱钱笑着，摊手道：“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你没法子啊。”
鱼七年攥紧拳头，双目通红，紧紧瞪着孙钱钱。
他这一生的悲剧，就是那两次乡试不过开始的。
孙钱钱满意笑着，“瞧瞧，这表情我喜欢，你不是文盖全院，诗压先生么？你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纨绔子弟么？”
“那能怎么样呢？我就这样把你踩在脚下一辈子，你没办法呀。”
孙钱钱得意笑着，鱼七年只是一拳头捶在地上，痛苦低吼。
商陆平静看着，孙小沫一掌拍在桌上，咬牙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商陆说道：“该打。”
“什么？”
商陆说道：“在下思前想后，这人实在过分，孙姑娘言之有理，倒是在下眼拙了。”
孙小沫反倒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
“在下觉得，那胖子欺压良民，委实过分，该打，还请孙姑娘出手，教训一番。”
孙小沫娥眉微蹙，起身时，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实在没有功夫多想，三步并作一步，走到鱼摊前去。
孙钱钱将脚掌在鱼七年脸蛋上又踩了踩，笑道：“欢喜不欢喜？”
一只纤细手掌按在他肩膀上，两个随从往孙钱钱赶来，直接被孙小沫一掌拍飞。
孙钱钱僵硬转头，知道孙小沫是谁，当时冷汗直流，“女，女侠。”
孙小沫说道：“你儿子，本姑娘揍的。”
“女侠饶……”
“命”字尚未喊出口，肥胖身躯已经被孙小沫按在垃圾堆中，约莫是觉得不解气，又或许是将对商陆的怒气全都发泄在孙钱钱身上。
反正一刻钟后，那个爬出西市的胖子，商陆乍一眼是认不出来身份了。
商陆莫名觉得有些心疼，缓缓走到鱼七年面前，将他扶起，又递过汗巾给他。
鱼七年呆坐凳上，擦了擦身上污渍，失魂落魄。
商陆说道：“先生就不想着将自己失去的，讨回来？”
鱼七年沉沉叹气。
孙小沫在旁边看得不忍，抿抿唇，想着去劝慰一番，哪里料到鱼七年竟突然大笑出声。
他抱着脑袋，放声大笑，眼角划过泪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商陆问道：“先生可需要我出手？”
鱼七年抹去泪珠，又是一声长叹，转头望向商陆，站起身，郑重抱拳，“多谢公子。”
商陆摇头道：“几句话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但那几句话，谁会对一个卖鱼汉说？
鱼七年认真道：“于七年而言，贵逾千金，无以为报。”
孙小沫听得糊涂，又想起适才和商陆闹的脾气，没有脸皮开口去问，只得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希冀于听出些什么来。
“七年有一事相求，还望公子应允。”
商陆说道：“尽管放手去做，令郎令嫒安危，自然有我。”
鱼七年再郑重抱拳，“多谢公子。”
“无妨。”
商陆起身离开，孙小沫连忙跟上，犹豫许久，终是假装没有闹过脾气那般，语气平淡问道：“商公子与他说的那番话是？”
商陆笑道：“送了他一句话。”
孙小沫微微挑眉，但见商陆不说，也便没有再问，只是一直跟着不放，无异于告诉商陆，她还是在意的。
商陆便说道：“我告诉他，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时。”
孙小沫细细品着，仍是想不通其中关系。
商陆说道：“他今日便不只是一个卖鱼汉了。”
孙小沫撇撇嘴，和这种人说话是真的很烦，话说直接一些，是会死人么？
非要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显得自己会说话？
他鱼七年蹲在鱼摊后卖鱼，不是卖鱼汉，难道还是个猪肉贩不成？
商陆转头笑道：“卖鱼汉胆子太小，读书人胆子就大一些了。”
孙小沫“哦”了一声，心有腹诽，话这么说不就完了么？
“孙姑娘，既已说清，那么，就此告辞？”
孙小沫没由来脸色一红，郑重抱拳，“商公子珍重。”
“孙姑娘也请保重。”
商陆转身离开，孙小沫在后边涨红了脸，鼓起勇气叫道：“抱歉。”
商陆意外转头，孙小沫早已经不见踪影。
道了一句“怪”，商陆往前走去，又在那一间茶馆，见到了浑身是伤的孙钱钱，连忙忍住笑意。
孙钱钱痛得直叫道：“商公子，咱事先说好可不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