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轻轻的落在这人世间的一角一落,给这万物镀上了一层银光,静的出奇,只有万家灯火在这静谧的夜里亮起,迷迷蒙蒙异常不清楚,只似那黑暗中的一层光点,连接交融在一起,远远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悲凉,埋在心里,更是苦楚不已,这静的出奇的夜里,人人似乎都归了家,只有一个两个站在沥青马路边等着自家的车辆接自己回家,在暗黄的路灯下,他们无论是从衣着还是面容上都是光鲜亮丽,这些人为何深夜还在路边徘徊,这些深夜还不回家的人都是自哪里来的呢?怕是全柳城都人尽皆知,他们都是各界的名流们,都是为了来参加马督军家的葬礼,直至深夜还迟迟未归,因此这人声嘈杂给这静谧的夜添上了一层生气,同样给这夜添上生气的还有距督军府不远处一辆道奇车,虽静静的停在一旁,却有低声的谈话缓缓自车内传出,一个是低沉的男声一个是细软的女声,男声强势不已,女声细小委屈,二人的声音都极其低沉,声音在夜里响起,与四周的环境毫无违和感,甚至是给这夜谱上了一曲交响,和谐十分
车内,阮妮囡不停试图抽回手,泪眼婆娑,她着实是被陆萧扬反常的样子吓着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自然不知道她那一句放了阿姐犯了什么禁忌,换得陆萧扬对她如此凶恶,黑夜中她鸦青色的发衬着白嫩的脸,美目莹莹,美得叫人窒息
陆萧扬看到阮妮囡这番样子,像是有些自责一般,瞬间温和了下来,语气也放轻了许多
“别动”
他轻轻的说,然后缓缓放开阮妮囡的玉手,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阮妮囡,他的脸在如水的月色衬托下,好看的叫人只觉恍惚
阮妮囡白嫩的手已被陆萧扬按出了红印,疼痛不已,她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抚摸着,脸上是痛苦无比的表情,只叫人心疼不已
“疼吗?”
陆萧扬忽的离她近了几分,看着她的手
“疼…疼…”
清列的气息传来,叫阮妮囡的心脏又一次提了起来,她猛地向后退去,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我不该凶你,你别怕我”
陆萧扬静静的盯着她,这一双眼眸,瞬间熟悉了起来,夜里!对!就是在庆功宴那天夜里,他的眼眸,似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将阮妮囡的眼深深的吸引,无法离开,是这无比熟悉的感觉,不知怎的叫她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那个夜里,是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他的温和、他的杀气、他的眼眸叫人过目难忘,也叫阮妮囡一直记在心里,可第二次见面,他没了那日的温和,杀气却增了几分,一再侮辱她,她委屈却也无法去说,此时,那个温和的他又一次出现,她的委屈涌上心头,心又开始悸动
“你今年几岁?父母都叫什么?”
他俊朗的面容在月光格外清晰,眉若剑刃,鼻若剑锋,桀骜不驯,眼里全是认真、一丝不苟,静静的望着她,阮妮囡的心脏又一次紧张的跳动,父母?她的心被猛地刺痛,她开始搜索记忆里关于父母的一点一滴,然而却是一干二净,父母二字,是她打小起就种在心里的一颗苦涩的种子,每每刨开,就叫她的心又痛一分
“今年…今年十五,父母…”
她低垂眉眼,眼里皆是哀伤,叫人心疼
“父母都死了…”
“名字写在我手上”
他静静的盯着阮妮囡,眼神温和不已,与陈副官不同,他的眼尽管再怎么温柔,也带着一股抹不去的杀气,英气十足,他缓缓抬起手,与阮妮囡的距离不过一拳,看着他的大手,阮妮囡的心更为紧张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张的抬起左手,轻触到他的大手,他的手粗糙不已,应是常年使枪造成,不比一阮阁旁的那家糕点铺的小学童细腻,阮妮囡曾经也不经意间触到过他的手,却也毫无感觉,与触到陆少帅的这只手时的感觉更是天差地别,此时的阮妮囡,她的少女心思被猛地唤起,这只手的一丝一毫,都叫人心动不已,这只手的每一个磨出的老茧,每一道伤痕,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她呼吸急促,紧张的要死,抬起右手,指尖触在掌心,似平静的水波荡起层层涟漪,她的心悸动的更为厉害,在他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阮妮囡”这三个字他怕是永生都不会忘却,是刘阿姐自她小时候就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给她的,她写罢,紧张的抽回手,又一次低下眉眼
“是这三个字,我记下了”
怕是被阮妮囡这副紧张的样子给逗乐了,他轻笑
“没有其他的话了,睡觉!”
他忽的离开阮妮囡,没等阮妮囡反应过来,就顺势倒下,头压在阮妮囡的腿上,清冽气息又一次袭来,阮妮囡紧张不已,开始轻轻的动了起来
“别动”
他双目紧阖,像下命令一般吐出两个字
吓得阮妮囡再也不敢动弹,她看着月光下陆萧扬好看的面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陆少帅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叫她的心也是忽冷忽热,这又是为何,阮妮囡的心又一次悲从中来,难道他对自己好是自己有价值可利用,她不是想起来就可以利用,没用就随便扔掉的垃圾,她也是个人,是个真真正正有呼吸有感觉会悲伤的人啊,想到这些,她更为难过起来,地位低下就可以被人随随便便欺辱吗,被有权有势的人一再玩弄吗?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等过了这件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任何有钱人打交道了,她只想回家和刘阿姐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她,也再不想见到这个男人,这个丝毫没有底线不断戏耍自己的男人
月色皎洁,她轻轻的抬头
猛然注意到了陆萧扬铁灰色德式军装胸前别着耀眼的军章
金黄底色,红色五角星,在月光下真的很美很美,她不禁回忆起自己偷它时的狼狈场面
“我偷了军章,所以他对我忽冷忽热,只为看我狼狈的样子”
阮妮囡心里莫名难过起来
一会儿温柔不已,一会又杀气肆意,他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是吗,那个让她滚的时候才是真的他是吗?
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庆功宴的夜晚,那双叫人沉醉的眼眸,真叫人怀念
夜色很深,渐渐有无数嘈杂的人声响起,大概是参加完丧事的人们退场吧
阮妮囡头倚靠在车窗上,鸦青色的长发又滑又顺,落在她的肩膀上,也有几缕轻轻落在陆萧扬脸侧
月色清幽
这幅画面静美、和谐
阮妮囡有些困意,她静静的注视着陆萧扬熟睡的脸
褪去了世事纠缠与尘世纷扰,他才回归了本真
她想,若是时光不再流逝,就这样停下来不是很好吗?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陆萧扬是军阀,是邪恶势力,他做事狠辣,心思歹毒
扳正了自己的想法后,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将头与身子彻底软软的摊着
她有些困意,就索性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一夜过去,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气氛十分美好,陆萧扬醒了过来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阮妮囡
她还在睡觉,刘海破了个口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脸颊落桃粉红色,长睫浓密,可怜可爱,在阳光下十分美丽
陆萧扬坐了起来,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轻轻靠近阮妮囡,浅浅的吻上她的唇
那个人
是她吗?
……
……
当阮妮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伸了个懒腰
陆萧扬早已不见
她从黑道奇车中走了出来,阳光很刺眼
阮妮囡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看见站在车旁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中山装,四五十岁,对她很尊敬的样子
“阮小姐,醒了?”
他笑着说
“你……”
阮妮囡满脸疑惑,迟疑的看着他
“我叫孟檀,是陆少帅吩咐我在这里等着”
“请问,陆少帅去哪了?”
阮妮囡礼貌的问
她的腿有些麻木,只能用轻轻的跺脚来缓解,她弓着腰,伸手抚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小腿,长发垂下,在阳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
“陆少帅大清早就坐车去前线了,战事嘛,一天都不能耽搁”
叫孟檀的男人从容稳重的笑道
前线?他从前线匆忙赶来,只为了一阮阁的一件被人威胁的小事儿
她有些愧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向道奇车
没等她说什么,男人就回答了
“阮小姐,陆少帅昨天连夜从前线赶来,连家也没顾得上回就直接开我的车来了”
“我的车便宜”
孟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前天,陆萧君从凉城赶来,说她大哥在前线不会来;昨天,陆萧扬开一辆黑道奇参加丧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阮妮囡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还有昨天丧事后陆萧扬对陈登源说
“按计划来!”
怎么按计划来?按什么计划来?
她也只好向这位同样神秘的孟大叔告别了
在车里睡了一夜,她此时腰酸背痛的,难受极了,只想早点去接刘阿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