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恭挺直腰背站在庭院中,不动神色间就将所有孩童神色反应一一记下,同时也在心中暗赞左桐坤的淡定自若。
片刻后,见那些或惊呼或嘀咕的孩童们依旧没能安静下来,李文恭忽地朗声道:“诸位少爷且安静,莫忘记在下方才所言。此间发生的一切,在下都会禀明十四叔祖。”
众人闻言一惊,瞬间安静下来,有几人甚至不安的面露惶惶然,看向李文恭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
而相较之下,以左桐坤为首的四人则淡定许多,且不说左桐坤始终面色不变淡然自若,左博文与左清羽也是同样安静如常。
至于进来后就未发一言的左屹川同样也很平静,只不过他的脸上却隐约带着一丝回避与无奈。
见众人安静下来,李文恭俯身伸出宽厚的手掌,捏着方铭宇的脖颈将他摆成跪姿,随即面色一肃朗声道:“方铭宇出身微末,受家主简拔之恩入府,身负左家蒙学启智之重任。”
“然此贼身受左家恩泽,却不仅不思回报,更是吃里扒外暗中资敌!数年来,方贼于内不思尽心教导左家弟子,于外屡屡将族内隐秘货与他人,损公肥私无出其右者!”
“如今,此贼又于赏丹宴前私会外敌,致使本族精锐子弟相继蒙难,实乃我左家头号家贼!……”
李文恭慷慨激昂的话不仅将方铭宇所作所为交代清楚,更是成功煽动起一众孩童心中的愤慨,再无初见方铭宇狼狈时的那种诧然与不解。
而站在众人最前方的左桐坤此时却是隐约猜到,李文恭口中蒙难的左家精锐,很可能是那些假死脱身,且正在隐宗大玩逼供游戏的核心弟子。
至于现在跪在庭院中的方铭宇,恐怕老早就被李文恭控制起来并掏干净了肚子里的所有东西,否则的话,如今也不会让他死在左家小辈面前,发挥身上仅剩的的最后一丝余热。
而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
想到这里,左桐坤心中轻叹:二叔耶,您老人家手段这么狠辣凶残,目的不可能只是为了吓唬我们吧……
“……此等忘恩负义背德之贼,当以左家极刑处之!”
左桐坤思忖之间,李文恭已经停下话头,昂然又郑重的取出一个蓝汪汪的玉石小瓷瓶,小心翼翼打开瓶口,倒出一粒泛着赤金色泽的丹药。
“张口!”李文恭怒喝一声,将丹药放在方铭宇口鼻前。
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方铭宇见状,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却是一个带着解脱意味的笑容,张口就将赤金丹药吞入肚中,竟是毫不犹豫!
众孩童大多不知左家极刑是什么,也不知方铭宇吞下的是何丹药,一个个探着脑袋放眼观瞧。
而知道那赤金丹药来历和方铭宇会经历什么的左桐坤却是面皮一抽,不是因为即将出现的惊人场面,而是方铭宇刚才吞服丹药时,口中所暴露的那半截残舌。
难怪会面露解脱了……
左桐坤心中嘀咕一声,忽觉身边有异,扭头看去,却发觉左屹川此时脸色泛白双眼紧闭,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似乎在倒数。
顿感好笑的左桐坤瞬间明白左屹川在做什么,一边听着左屹川的倒数,一边看着渐渐面露痛苦表情扭曲的方铭宇。
“……三……二……一!”
左屹川一字刚刚脱口,就见方铭宇眼耳口鼻中忽然冒出温度惊人的赤金焰光!
“啊!”
“有火!”
“怎么回事!”
始终好奇看着方铭宇的孩童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了一跳,有几人按捺不住内心惊骇,顿时失声惊呼!
然而呼声未落,方铭宇身上骤然焰光大涨,赤金色的火焰瞬间从他周身孔窍中喷薄而出,直将他化作一个火人!
刹那间,耀目的火光直窜起丈余高!
而那火光之中,此时充作金乌火燃料的方铭宇身形若隐若现。几乎眨眼之间,原本跪着的他就在噼噼剥剥的爆裂声与呼呼作响的风火声中萎缩坍塌,化作一堆难辨形状的残骸!
“呜哇……”
“呃……呕!”
就在方铭宇逐渐被烈焰焚尽的时候,终于有孩童因眼前这一幕太过刺激,或蹲伏哭嚷,或呕吐当场,一时间乱的不成样子。
面色也有些难看的左桐坤见李文恭仅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丝毫要管的意思,便也默不做声,开始打量身周的同伴,以防有人吐到自己身上。
而就是这一扫量,顿时让他发现了身边三个与众不同的异类。
只见皮肤黝黑的左博文虽然面色纠结难看,却强迫自己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依旧以身供火的方铭宇。
站在他身边的左清羽同样看着方铭宇,只是眉头微蹙,右手掩鼻的同时,左手在面前呼扇着,驱赶并不存在的烟尘。
同时,老早就闭上眼睛的左屹川,此时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并且一脸认真的细细听着火声,看样子火不灭他是不会将眼睛睁开了。
至于同在庭院中的其他孩童,除却哭嚷与呕吐的,剩下的便要么惊恐要么呆滞,并没能让左桐坤放在心中。
很快,数个呼吸后,赤金火焰中再无一丝残骸,而那曾经窜到丈余高的火焰也逐渐萎缩消散,仅剩下两尺方圆的一片白地。
“行刑结束,诸位少爷请回吧。”李文恭见火焰熄灭,也不管此时孩童们是何状态。冲众人拱手道别后,又冲左桐坤颔首微笑,这才带着手下离开了庭院。
“恭叔辛苦。”左桐坤回了一礼,目送李文恭一行离去后,转向左博文与左清羽,提议道:“我想到后花园透透气,同去?”
两人闻言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左桐坤见状一乐,理也不理犹自混乱的其他孩童,随手拉上眯缝着眼睛鬼鬼祟祟观瞧火焰是否真个熄灭的左屹川,向着后花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