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楚星繁才逐渐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与平日自己住的又霉又窄的弟子房截然不同。
“你醒了。”
只见一位年过半百,素袍长衫,满头银丝,但眉宇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远处长椅上,但见他双目微合,似乎正在凝气养神。
“你是……”
楚星繁睡得太久,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什么,连忙下床跪倒在地,磕头道:
“弟子愚钝,还望掌门恕罪!”
独孤无我淡淡应道:“你伤势初愈,起身说话吧。”
“……是。”
楚星繁慢慢站起,其实也不能怪他,独孤无我一向深居简出,本就极少露面,楚星繁自小在剑山长大,总共也就见过他三次,距离还是隔得老远,当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今日仔细一瞧,掌门比想象中沧桑许多。
独孤无我缓缓睁开双眼,深深凝视着楚星繁,却始终一言不发,时间仿佛停顿了一般。
被掌门这么盯着,楚星繁不免有些尴尬,目光闪烁游离,无意中瞟见远处桌上已经半冷的饭菜,顿时只觉五内空乏,仿佛有无数馋虫要破肚而出似的。
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独孤无我淡然道:
“这些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快去吃了吧。”
“多谢掌门!”
楚星繁就等这句话了,顿时如饿虎扑食,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浑然已经忘了堂堂天剑派掌门就坐在一旁。
“哇哈,总算活过来了……”
片刻不到,楚星繁已经把满桌的饭菜一扫而空,瘫靠在椅子上,露出一种无比满足的表情,舒缓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跪下道:
“弟子一时失态,请掌门责罚!”
独孤无我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你昏睡了三日,感到饥饿难耐,也是人之常情。”
“我竟昏睡了三日!”
楚星繁闻言一愕,方才明白刚才为何饿得那么难受。
独孤无我忽然问道:“三日前那一战,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晕倒的?”
“……我只依稀记得有个声音传入我脑海,让我开启什么星元之力……”
想到这里,楚星繁顿时发现了什么:
“现在想起来,那声音竟与掌门你的声音有几分相似,难道……”
独孤无我也不再隐瞒,直接承认道:“那人确实是我。”
虽然已经猜到了大半,但楚星繁还是不免错愕:
“掌门,你为何要暗中指点我?还有,星元之力又是怎么回事?”
“转眼已经十二年了……”
独孤无我忽然起身,徐步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楚星繁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星繁,你长大了。”
此话一出,楚星繁登时惊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独孤无我似乎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抢先答道:
“你的名字本就是我取的,我岂会不知。”
楚星繁再次瞠目结舌。
回忆起往事,独孤无我长叹一声道:
“你爹楚天杨是我的师弟,当年他不顾一切,与一名魔族女子相恋,并盗走了本派世代守护的圣物——天星石,此石乃剑山灵力所化,拥有无上神力,因此他们当年被人神魔三界四处追杀,当我找到你爹时,他已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他临终前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托付给我,说你出生不久便被人所伤,以致气血虚弱,本来活不过半岁,但你娘为了救你,竟强行施法将天星石内的庞大灵力输入你体内,以致她自己也虚耗过度。后来你们被魔族追上,你娘为掩护你们先走,自己留下断后,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爹……娘……”
本以为自己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但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楚星繁只觉心里五味杂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独孤无我深吸了口气,又继续道:
“我将你带回来后,发现你仍旧体质虚弱,可能是你体内的魔族血脉和星元之力相互抗衡,所以我吩咐养育你的李婶别让你习武,待你体内的神魔二力慢慢融合,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两年你已经没再生病了?”
这么一说,楚星繁确实感觉身体健壮了不少,而且还特别能吃能睡……
独孤无我续道:“不仅如此,你的自愈能力也非常人可及,不信你摸摸背后的伤口是否还在。”
楚星繁赶紧摸了下后背,这才恍然察觉之前被赵胜砍伤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了,甚至连伤疤也没留下,不禁惊奇万分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那我岂非不死不灭?”
独孤无我摇头道:“寻常兵刃自然是对你无用,除非有神兵利器相助,灭其元神方可置你于死地。”
“呃……”
楚星繁笑容一僵,暗自道:“应该没有谁会对我有如此深仇大恨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独孤无我思索片刻,又补充道:“若一旦有外力侵入,令你体内的神魔二力失衡,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自爆而亡。”
越说越恐怖,刚才还沾沾自喜的楚星繁再也笑不出来了,感觉像身体里埋了颗炸弹,随时会引爆似的,还不如放弃这一切,做个凡人来得逍遥自在。
默然片刻,独孤无我忽然冷不防道了句:
“拜我为师吧。”
“什么!?”
拜入掌门座下,这可是无数天剑派弟子梦寐以求的夙愿,赵胜苦熬了六年也未能如愿,如今这份幸运却降临在自己身上,楚星繁当场便傻眼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魂来:
“可,可是我输给赵胜师兄了啊,他才是剑魁决的魁首……”
“没有任何规定掌门必须收剑魁为徒,况且在我眼中,论资质,潜能和品性,你并没有哪里输给他,再者……”
独孤无我本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续道:
“赵胜虽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但他绝非有资格堪当下任掌门之位,甚至不适宜留在剑山继续修行。”
言下之意,独孤无我是打算培养楚星繁为下任掌门,这个念头楚星繁连做梦都不敢去想,不禁手足无措道:
“若连赵胜师兄都没有资格,我……我就更没资格了啊!”
“不!”
独孤无我陡然面色一沉,义正言辞地道:
“你从小在剑山长大,更身负我派圣物——星元,自当捍卫师门,维持天下秩序,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宿命!”
刚弄清自己的身世,现在又要承担什么责任和宿命,怎么睡一觉醒来,就天翻地覆了呢?
楚星繁只觉两眼发花,头疼欲裂,突然二话不说,转身夺门而出!
独孤无我没有阻拦他,只是悠悠长叹了一声。
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本意,毕竟是故人之后,若能选择,他也希望楚星繁此生能过得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可谁料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苍天偏偏选中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