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峰,舞剑坪
其时清风吹叶,大雁嘎啊而鸣,武帝刘彻有诗云: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此时正值秋分时节,天剑峰之高,异于四周诸峰,大雁飞不过山巅,只得盘山腰而过,故只闻其鸣不视其姿。
此峰虽高,却长年被浩瀚云霞笼罩,温暖异常,故而诗中“草木黄落”的萧索景象全然没有,反而一片绿意盎然,与盛夏无异,倒是半山腰满是悬崖绝壁,凶险难登,所以为保门人周全,每次剑魁决都是在此举行。
周围柳木苍翠,百花争艳,一座方方正正,平坦宽阔的高台落于此处,四下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只见一位枯瘦如柴的七旬老者缓步走上台前,高呼道:
“下一场——吴真对阵云飞。”
话落,一首上来位年约三十的青年男子,体型魁梧,名唤吴真,曾连续三次参加剑魁决,皆名列八强,据说今年更是修为大进,斗志饱满。
而另一首蹦蹦跳跳上来一人,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瘦小,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便是云飞。
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剑魁决,但看他淡定自若,倒似胸有成竹一般。
“云师弟,刀剑无眼,可得长心了!”
见对手年纪尚轻,又无临阵经验,吴真心想此战必定十拿九稳,心下窃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地提醒一句。
“多谢吴师兄提点,还请赐教吧!”
云飞明白对方看轻自己,他却不恼怒,反而暗自欣喜。
“开始吧!”
老者一声令下,二人倒持剑柄,相互鞠了一躬。
“云师弟,且瞧仔细了!”
只见吴真指按剑格,将腕力转为指力,挥剑刺出,手中似乎陡然间多了十数把剑一齐晃动朝云飞攻去。
寻常剑法单凭手腕转动发力,所以无论多么精妙的招式,剑间都有数寸间隙。
但吴真却借指力出剑,一招二式之中只有不到半寸间隔,以指运剑,灵活敏捷,使将出来却比腕力还要势大力沉,速度之快,可隐天蔽日,灵巧之极,可花针刺绣。
云飞见此招来势甚猛,右脚向后迈出一步,不待足落,左脚又起,一连几跳,越开二丈,好似足不沾地,如清风飘云般行云流水,闪乎不定。
吴真见他反应如此迅速,内心惊讶之余,当下也不收势,嗤嗤嗤又接连刺出三剑,势如破竹!
云飞猛吸一口气,逼紧内劲,气沉丹田,只见周身泛起一层白光,硬生生地撞上了他这三剑,剑尖在他胸口顶了三回却始终刺不进去。
“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为!但论内力,我岂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
吴真猛吸一口气,手下暗自灌满十二分力道,剑尖兀自穿透气墙,刺入云飞体内!
“哎呀,出人命了!”
台下众人大惊失色,吴真一时心急求胜,却忘了对手只是一个孩子,连忙撤回内力。
但云飞却大叫道:
“还没完!”
只见他突然将身子一转,吴真的剑“锵啷”一声,被力道从中拗断,云飞也一屁股摔在地上。
“不好,伤口势必裂开了!”
吴真吓得魂不附体,正想上前查看,云飞却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一笑道:
“师兄,你的剑断了,是我赢了呦!”
众人愕然,向他胸口看去,衣服上虽破了一道口子,但哪儿有一点血迹?
原来刚才在剑尖刺进他胸膛之前,云飞早已暗自运起寒冰咒附在胸口,寒冰虽然浅薄,但好在吴真及时撤销内力,剑尖便只刺进了冰层,而未刺进他胸口。
瞬息之间,一人攻得强猛,另一人破得巧妙,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喝彩不绝。
“小弟胜之不武,还望师兄莫怪。”
云飞知道若非对方及时收手,自己必定非死即伤。
吴真输给了他,虽觉脸上无光,但见对方安然无恙,也不禁长舒口气,朗朗道:
“云师弟智勇双全,我败得心服口服。”
云飞见对方全无怪罪,心中也是欢喜得很,躬身行了个礼便手舞足蹈地下了台,浑似个顽童。
刚才人人都为他捏了把冷汗,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丝毫不在乎,小小年纪,胆识确实非常人可及。
云飞下得台后,径直走到一人跟前,得意洋洋道:
“华师兄,怎么样,我早就说一定能赢吧?”
对方二十出头,穿着朴素,外貌平凡,面上毫无表情,静若深渊,与云飞开朗活泼的性格截然相反,显得十分沉稳内敛,此人名为华千舟。
“此……此战你本……本是必败……可你……为求取胜……竟不惜……不惜以命相博……方……方才扭转乾坤……”
原来这华千舟是个结巴,难怪平日寡言少语。
云飞依旧一脸得意道:“明知打不过,当然只能智取,这叫有胆有谋。”
华千舟却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胆……胆量……你是有……但这个谋……恐怕不……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云飞瞬间紧张起来:
“不是我还是谁?怎么,你瞧不起我的头脑!?”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
“哈哈,不是华师弟看不起你,确实太明显了。”
只见来者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神俊挺拔,即便是隐藏在茫茫人海中,也能被人一眼发现,周围顿时沸沸扬扬——
“哇,快看!是赵胜师兄!果然风度翩翩,英俊不凡啊!”
“赵师兄曾连夺两届剑魁,这次魁首也绝对非他莫属啊!”
“前面的让一让,我也要看赵师兄!”
周围熙熙攘攘,赵胜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云师弟,刚才那招,是小小师弟教你的吧?”
“呃……”
被人当众拆穿,云飞一下说不出话了。
赵胜口中的“小小师弟”据说是一名山野弃婴,从小体弱多病,因此体型比同龄人瘦小许多,所以便被人取了这么个外号。
“云师弟,你们平日里常厮混在一块儿,可知他现在何处?我有事找他。”
赵胜忽又问道。
云飞寻思片刻,答道:
“昨夜我曾在听香水榭见过他,不知他是否还在那儿。”
“多谢相告。”
说完,赵胜正要离去,却听台上喊道:
“下一场——张进对阵赵胜。”
“差点忘了这事……好吧,张师弟,我们速战速决吧!”
赵胜正要上台,台上的张进吓得冷汗直流,突然捧着肚子,一脸痛苦道:
“哎呦,我肚子疼……不行,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话没说完,一溜烟人已跑得老远,周围霎时哄堂大笑,老者也无奈摇头一叹:
“因张进弃战,赵胜晋级。”
其实这并不意外,因为面对赵胜不战而逃的人,他也不是第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