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看着面前不断被飞梭带动的气流，所划开的云朵，有些出神。
宁雪看着呆呆的启明调笑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一年而已，就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友了？”
盘坐着的启明摇头，很平静的反驳道：
“她是我姐姐。”少年按了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向周玉：“那么计划是什么呢？”
看着严肃的启明，宁雪收敛了调笑的心思，认真道：
“我们的终点是有着天下第一关之称的‘镇天关’，它坐落于宇宙边陲，疑似镇压着一道庞大的空间裂缝。
哪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凶恶生物从它的尽头涌出，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意志，只会悍不畏死的冲锋。
在我看来他们被称作‘恶兽’并不准确，更像是一种未知生物制造的生物兵器。”
启明想起来宁雪上次所说的‘别的世界’，遂问道：
“是别的世界制造，想要借此侵占我们的世界？”
宁雪摇头，表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接着道：
“在诸多恶兽中，有一种被称作‘王’的古代种，他们虽然有着自主的智慧，但战斗时，他们虽然有着高超的战斗技艺，但总是隐隐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生死决战的紧张感。
在被击杀的前一秒，他们会表现出恐惧感，但在‘先’的眼中，他们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
宁雪没找到很好的形容词，在犹豫。
“在进行一场游戏？”启明接过她的话头，接着问道：“他？‘王’里面有过和你们交流的案例？”
一般而言，只有拥有交流能力，或者有着交流欲望的生灵，才会被称作‘他’。
三界盟中未化形成精的魔兽一族，草木精怪一族，除了身份高贵者，其余皆在称呼时不会使用拟人化的‘他’。
但是宁雪居然用他来形容？这是否说明，有‘恶兽’和镇天关里的人有过某种程度的交流。
“不曾听别人说过。”宁雪脸色平静。
“但是我自己接触过一只特别的恶兽。”
有声音从启明脑子里响起，不辨男女。让启明大惊失色，扭头看向四周，除了空荡荡的云层没有别的生物。
“我是宁雪，这是精神进化者的一种沟通方式，保持镇静。”
启明很惊讶，比刚刚还惊讶。有什么事情让宁雪这么谨慎，要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万星院所在的亚空间。
“那只恶兽很机敏，将那时还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自己引到远离主战场很远的地方，虽说其中也有‘先’不曾提醒的原因。
总之，在那时，那只长着翅膀的红色狐狸，突然像现在这样在我脑海中说话。”
空气中只剩下飞梭的破空声，一个远超启明想象的故事，缓缓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别出手，我是你眼前的红狐狸。”
突然在脑海中出现的声音下了宁雪一跳，她看着躺在地上，漏出肚皮的狐狸，有些惊讶。
她追杀这只狐狸已经有大半天了，深知这恶兽的红色皮毛不但免疫精神力，对物理技能也是有着很高的抗性。她几次伤到狐狸都是机缘巧合下打击到它柔软的肚皮。
现在想来，这怕也是它引自己过来的手段。
看着狐狸光洁的肚皮，虽然感叹它的回复速度超绝，但还是赶快蓄力，准备杀手锏，想要击杀了这恶兽。
在天关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只有死掉的恶兽才是好恶兽。
虽然不知道这狐狸有什么手段，为了什么目的，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自己阴沟里翻船，宁雪虽说只是一剑刺去，但自己的天赋技能‘线’也如天罗地网般浮现在它的身边，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
宁雪手中亦握着一道‘破界符’，稍有不对，无论是打是走，主动权始终在少女手中。
想象中的反扑并没有出现，翅膀狐狸红色的眼瞳，只是看着紫晶剑刺来，没有多余的动作。
嗤——
直到剑刺进狐狸柔软的腹部，它都没有什么反应。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宁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剑身没入它的身体中，持握这剑柄的宁雪和狐狸出奇的近，一般来说，此时应该震动紫晶剑，捣烂恶兽的内脏，让他失去战斗力，再说其他。
但宁雪没有动，她的‘先’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助力，可以了解对手的情绪，可以御敌先知，可以判断吉凶。
虽说没有什么太多的直接战斗力，但它的辅助能力，却可以将宁雪的战斗力彻底拔高，是她越阶作战的本钱，也是自己敢孤身一人追捕这头红狐狸的资本。
当与红狐狸接近时，‘先’的觉察情绪的能力反而成了负担。
犹如大海般的悲伤将‘先’彻底淹没，在这片海底，还有着诸如痛，罪，无力，愤怒，却都被悲伤淹没，宁雪一时间被这股情绪冲昏了头脑，自己呆立着，没有动作。
在她僵立的一分种里，足够红皮狐狸撕碎宁雪很多次，但是他没有，只是看着呆立的少女，宛如一座沉睡的石雕，就连插入腹中的紫晶剑都不曾理会。
少女的脸上无声的流淌出泪水，她再为眼前的狐狸而泣。
将紫晶剑缓缓抽出，宁雪慢慢坐在恶兽的身边，道：
“说吧，找我的理由，我很想听。”
看来红狐狸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往，他应该想说些什么。
狐狸皱眉，宁雪的剑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虽然恶兽的身体与宁雪熟知的不同，算不得致命伤，但还是重创到自己。
他摇头，硕大的狐狸脑袋蹭了蹭宁雪，指示她跟着自己。
宁雪虽然被情绪冲昏，但还没有丧失判断力，考虑了一会，握了下手中的破界符，她还是决定跟随狐狸，看看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一人一兽避开有人烟的地方，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左右，狐狸率先跳进一个地洞中，宁雪没有犹豫，紧跟其后。
洞里面很曲折，伴随着不同的分叉，跟着狐狸又走了约莫一刻钟，总算到达底部。
看起来像是个遗迹，有被时光反复摧残的痕迹，时间虽然过了很久，被光阴掩埋在地底，但还是能看出过去残留的点点余晖。
到了这里，明显感觉到狐狸放松下来，他示意少女坐下，精神声音再次在宁雪脑中响起。
“很高兴见到你，在我最后是时光中。”
这只恶兽身体状况良好，看起来还在壮年，怎么看也不是要死的样子。
稍稍斟酌下，少女对着伏在地上的狐狸道：
“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苍老，不如说还在壮年。”
狐狸抬起头，红色的眸子里有些悲凉：
“这具身体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我’撑不住了。”
“你？”少女好奇，屈膝盘坐下来，做倾听状。
“‘我’代表着我的思想，我的过去，我的所认识的人，我所经历的事，以及我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不是指这副躯壳。
‘我’快要撑不住了，即使有着这样的毛皮，还找到如此珍贵的遗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天佑了。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我的周围，等我衰败，维持不住这样的状态，跌落下来，好占据我的身体，走完这具肉身剩下的路。”
“他是谁？”宁雪有些凝重，狐狸所说的话与自己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亡灵在低语，带来远古残破消息的一鳞半爪。
恶兽，不是真正的入侵者！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自从觉醒后，除了逃跑，躲避‘他’，就是看着懵懂的同胞，被某种东西驱赶着去冲击那座天关，白白枉死外，我什么也没做。”
狐狸高昂的头颅低下，像是看清命运的先知，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宁明明白了他如此悲伤的原因，也许他也做过尝试，想要唤醒过同族，将残酷真相的一角揭露出来，但是不行，没有作用。经历的多了，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你没有尝试接触那些有思想的‘王’么？”
宁雪有些奇怪，以他的经历不可能不清楚，有着这样有思想的恶兽。他一定是什么都尝试过了才对，不可能像自己说的那样，什么也没做。
“他就在那些同族的身体中蛰伏着，寄宿在里面，指挥他们毫无意义的送死。”
狐狸的精神波动愈发低沉，看着宁雪，没有别的表示。
少女思考片刻，问道：
“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判断你们的世界是主使，还是毫不知情者。”
明明一直是被动防守的一方，却被人称作主使，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结果呢？”宁雪问道，她有些疑问，但很显然，现在不是好时候。
“不知道，第一次觉醒时，就是在身体的求生欲下逃进这个洞窟的，有着些许运气成分，但终于在此地找到了遗迹的庇佑，有了自己的意识。”
狐狸环顾四周，看着破败，苍茫的遗迹，有些遗憾，就算自己觉醒，在这里得到了如此多的珍藏，但依旧不行，没能完成拯救同胞的使命，就要在此卑微死去了。
“那时的我很惶恐，虽说有着不错的天赋，遗迹赐予的种种宝物，但感觉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同胞，没有意识，有着自己思想的你们，却是敌手。”
“于是我想着回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看看自己的母界。”
他停顿下，回想到那是的场景，让他很恐惧。
“那个狭长的银色裂缝有着同族看守，他们没有被潜藏的黑手吞噬意志，有着自己的思想。那时的我很激动，以为那就是家的方向。那些体积庞大的怪物也看见了我，没有预料中的热情，只是用着你们这一界的语言说着什么。”
“恩？”宁雪表现出好奇，未曾听闻有恶兽可以说人类的话语。
“它们说完就对我出手了，我在当时远没有那么强大，但凭借着遗迹的馈赠，还是勉强逃出来。
为了保留自己一条命，连‘替死符’都用了不止一张。”
“替死符？”少女很吃惊，看着狐狸，后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这种符咒只存在有传说中，流传于普通人界的戏曲作品里，在进化界，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物品，
据说这这种符咒倒阴阳，逆乾坤，可以将死去的人拉回阳间，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妙效果。
宁雪从绝命者肖易的传承中了解到，他当时就是听说了这种符咒，才耗费大量的时间从这一界寻找，但终究一无所获。
在这样的瑰宝面前，宁雪从肖易传承里得到的破界符，就明显不止一提了。
看到了少女眼中的火热，狐狸摇了摇头从嘴中吐出一张符咒，道：
“我得到5张，在逃亡中又用了4张，还剩一张，就算给你的报酬。”
那张长方形的符咒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有着繁杂的纹路在其中摇曳，仿佛有着生命的气息。
只看着这符咒，宁雪感觉自己以前搏杀中所受的暗伤都在愈合，小小的符文里，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生机。
‘先’的反应很激烈，这是它第一次对着物品有反应，它确信这确实有着死而复生的能力。
看着挣扎的少女，狐狸眼瞳淡然，没有过多的表示。
在摇摆了很长时间后，宁雪终于下决心道：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剥夺你们种族最后的希望火种。”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看来确实下了很大功夫来说服自己。
确实，这样传说的东西在她眼前，伸伸手就可以拿到，但她却拒绝了。
狐狸的眼瞳中有着感慨，慢慢开口道：
“你不用愧疚，这相对于其它的‘替身符’而言，是张半成品。它发挥作用后会短暂的丢失自己的记忆。没有我哪些珍贵的回忆作为依托，就算呆在这里，‘他’也会发现我的。
它对我无用，不然那么多的生死逃亡中，我早已经使用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