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看着木木依偎在她怀里乖巧又听话的模样,弯着嘴角笑了笑,眼睑轻垂,卷翘的睫毛覆盖住瞳仁,橙黄色灯光映射在她脸上,整个人似乎都罩着一层光晕,散发着少女的温柔。
柯衡随意的靠坐在阳台放置的金属布艺座椅上,任由夏风轻扬着额前的刘海,短发柔软地服帖在耳际,看起来慵懒舒适,那双性感勾人的桃花眼眺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眼眸里数不尽的深情。
听见手机里传出淅淅索索的响声,木木甜甜应话,他拿着手机,低低笑着,“小朋友,你姐姐现在有没有乖乖躺好啊,她听话吗?”
木木萌萌的支起脑袋,回答道:“姐姐有乖乖听话哦。”
“那我就讲一个关于小王子的故事吧。”《小王子》是他童年最喜欢的故事,能让他感到温柔和安心,伴随着风声,他的声音低低传来。
室内安安静静,一切准备就绪,等待着故事的来临。
“从前有一个小王子,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叫作B-612的小小星球上,他有一朵玫瑰花,花儿是那么美丽骄傲,小王子满心欢喜地赞美花儿,灌溉她,宠溺她,那朵玫瑰花美丽任性,理所当然的认为小王子不会离开他,他们深信对方是这宇宙中的唯一,可是小王子是个小孩子他有太多不懂,要离开小小星球去追寻答案,玫瑰花骄傲的说:‘你走吧,我可以一个人,你看我有尖尖的刺,我什么都不怕,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小王子觉得玫瑰花过于刁蛮,生气的走了,离开后小王子从未停止对玫瑰花的思念。
后来小王子遇见五千朵玫瑰花,他说: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懒懒地拖着尾音,用他独特的嗓音讲述着这个温暖的故事,声音清润,每个字都落在童谣心底,木木早已沉沉睡去,她微微侧身,正对着窗台,漆黑的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她不想回应柯衡任何一句话,怕忍不住哽咽声让他担心,那个人总是在她处于浓郁的悲伤里将她唤醒。
柯衡顺势躺在座椅上,仰着脸,手腕遮住眼睛,静静地听着手机里传来平静均匀的呼吸声,想着他们应该都睡着了,轻轻呢喃:“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停顿几秒后,低声道了一句:“宝贝,晚安,好梦。”
声音透过听筒,带着磁性的电流声,像羽毛一样,落入童谣心里,最后那句话在静谧的空间里,清晰明了,童谣怔了几秒,一双小鹿眼睛仿佛秋水涟漪,美得人心荡漾,不可思议的看着床头上的手机,对面已经挂断。
心里萌芽的情意,正在茁壮成长,忽然间所有事情都明朗起来,童谣低垂着眉眼,勾着唇角,轻声笑了出来,他说,宝贝晚安,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吗?喜欢着对方,小王子的故事也是她童年最喜欢的故事,曾经在彭山小镇上还一起讨论过,所以他全都记得。
伴随着自己对柯衡情意的明朗,巨大的惶恐袭来,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不要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喜欢,曾经何曼云对她心怀愧疚,想要试图挽回母女亲情,不过最终败给了现实,安逸舒适的生活谁都想要追求,她也不想辨别这是不是为了赶走她的伎俩,更不想去埋怨谁,如果可以选择,她想带着曾经的快乐跟着爸爸和华珊阿姨一起离开。
童谣闭着眼睛陷入沉思,她对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喜欢,它好似随时张着血盆大口,想要蚕食世人的快乐和幸福,残忍又冷酷,这世界仅剩的一点留恋就是查清爸爸的死亡真相,现在这样脆弱无助的自己真的能够承担一份单纯真挚的感情吗?
柯衡那么优秀的男生,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而自己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真的要把他拉进自己的生活吗?
挂断电话,心情依旧沉重,虽然只和童谣说了短短几句话,但她话语中透漏着满满的无力感和疲惫,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心脏一紧。
肖言的话还响在耳边:“阿衡,你要不然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既然你选择拉住她,就别让她再离开。”
他是怎么回答的,现在想想依旧觉得狂妄至极,他说:“我会亲自治愈她,我要成为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执念。”
捏了捏眉心,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柯衡啊,柯衡啊,你真的完了。”
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给童谣发了一条消息: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小王子》
早晨起床后,童谣坐在床头看着这条消息,觉得好笑,幼稚又纯情的举动有点可爱啊,手指轻点着手机屏幕,细细想来,柯衡这些举动是在...
她呼吸一滞,自己病态的心理被知道了吗?
在客厅吃饭时,木木乖乖的坐在一旁吃饭,乔弘凯一夜没回来,桌上没什么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童谣随便吃了几口,背上书包准备离开。
何曼云突然发话了,“你租房子的钱,我会替你出。”
童谣停下动作,坐回椅子上,侧身看着她,嗓子干涩,虽然这是昨天就决定好的事情,没想到被何曼云突然提出来,心里还是阵阵发疼,何曼云若无其事的小口喝粥,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童谣艰难的说道:“不用,我自己有钱。”
“别跟我犟,作为你的母亲,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何曼云放下碗,抬眼看着她。
童谣压心里泛起的恶心,冷哼一声:“不用作为母亲为我做什么,不用为你那点小小的愧疚掩饰,我从来没开口求过你什么?”哽咽一下之后,又冷淡地开口,“我从没拿过你一分一毫,何况就连住在这个家里,也是你要求的,请您记得,我曾经拒绝过。”
说完后,童谣没有一丝停留的走了。
听到她的话,何曼云呆滞的坐在位置上,眼神涣散,第一次在警局见到长大后的童谣,一个人坐在警察面前签署遗体认领单,事故家属签名,小小的身体麻木的处理着各种死亡事宜,鉴于童谣未成年,警察通知她到警局领养回目前处于孤儿身份的童谣,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和狼狈脆弱的样子,作为她的亲生母亲,何曼云心有不忍。
她陪着童谣回彭山给童致和余华珊办完葬礼,穿着灰色连衣裙,小小身影穿梭在葬礼的各项事宜中,布置灵堂、整理遗容、接待宾客、遗体下葬,冷漠坚强得可怕,不讲话也不会笑,像个冷冰冰的瓷娃娃,让人心疼不已。
葬礼结束一周之后,童谣突然崩溃,精气神一度抽离身体,呕吐、头疼、晕倒,体重急速下降,何曼云在医院陪了童谣两个月,医生说是亲人离去留下的心理创伤,中度抑郁,如果不加以疏导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虽然每天在医院陪着童谣,但她始终不和人交流,每天都安安静静的坐在病房里,双目无神,像个提线木偶,何曼云自己看着心里也着急。
持续两个月之后,有一天,一个调查童谣爸爸死亡案件的警察到医院跟童谣谈话,不知聊了些什么,在那之后,童谣竟然开始主动吃饭,和医生说话,配合治疗,后来她的身体有些好转之后,何曼云提议让童谣到渝城跟自己一起住,当时童谣拒绝了,她们的关系生疏,童谣明显排斥她。
但何曼云出于母亲的关心,还是要求童谣搬到渝城,并且答应会照顾好她。
如今又是自己嫌弃她妨碍她们的生活,要求她离开这里,作为她的母亲还真是失败啊,可是自己也没有办法,乔弘凯现在越发膈应童谣,时不时就因为一些小事迁怒自己,还经常夜不归宿,这是以前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何曼云感到非常恐惧,在安逸完美的生活和女儿之间做选择,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童谣。
木木眼角挂着泪水跑到她腿边,两只白嫩的手摇晃着她手臂,带着哭腔说:“妈妈,不要让姐姐走,求求你了。”
何曼云俯下身,将木木抱在怀里,眼里闪着泪花,嘴边不停念叨着:“没关系,妈妈还有你,还有你。”
走在学校林荫小道上,童谣步子虚浮,眼里无神,浑浑噩噩地走着,耳边回荡着何曼云那可笑的话。
果然不属于自己的,不应该奢求,曾经对妈妈还有一丝幻想,现在又被打入尘埃里。
“谣谣宝贝儿,在想什么呢?”边忆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跑上来,拍了拍童谣的肩旁,手搭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