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剑帮依山傍水,河自东向西,汇入湖中。至于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个稍微高出地面百米的丘而已。但好说歹说,这里也是个仅次于鹤张府的风水宝地。
虬髯大汉到鹤剑帮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他肩上背着个半死不活的少女,身后跟着个年轻的蓝兵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行人逍遥自得,恐怕也早已忘了来这鹤剑帮的具体原因。
头顶的石柱上鎏金的三个大字——鹤剑帮。这可是鹤剑帮的大本营所在,此时门前却空无一人。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鹤剑帮里,越走越觉得纳闷,越走越觉得稀奇。
“怎么回事?听说我要来,都卷铺盖滚蛋了?”
蓝衣卫这辈子眉头皱的都没有这时候深,两条眉毛活像是下了锅的麻花,拧的难解难分。
“撞了邪了,压根就没有接到消息呀!”
“你小子不是在唬我吧!想要联合起来给我个惊喜?”
“我闲的!”蓝衣卫摆手,“我现在就觉得挺惊喜的!”
“你找个人问问?”
“你有看到哪怕一个人?”
俩人都不说话了,压根搞不清楚此刻的状况,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进门之后,穿过门前宽敞的路,眼前出现一个不小的练武场。靶子木桩,沙包武器架,东西齐全,却无人演练。偌大的练武场里空无一人,虬髯大汉感觉自己不像是到了鹤剑帮,反倒像是来到了鬼城里。
四下燃着篝火,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径直穿过练武场以后,来到鹤剑帮众人居住的街坊中,迎面跑来一个中年人,手捂着肚子,腰别着剑。可那人低着头,压根没看到来者不善的虬髯大汉。
“喂!说你呢?”
中年人抬起了头来,依旧佝偻着腰。
“呦!这不是蓝衣卫的兄弟嘛!你怎么有空到这鹤剑帮来了?”
蓝衣卫总算撞见了一个活人,心中感慨万分,急忙上前一步,满含情感的问道:“鹤剑帮的人呢?”
“都去了鹤张府了。”
蓝衣卫眉毛又拧在了一块,继续问:“出什么事了?”
“这……”中年人面露难色,道:“我吃坏了肚子,刚才在茅厕方便呢?就听上面的人说要所有人立马赶到鹤张府去,别的事倒也没听清。”
“你们帮主也去了?”虬髯大汉问。
“哪能啊!我们帮主还在山上呢!这天底下除了画画和女人以外,好像没有能请得动我们帮主的事情了。”
蓝衣卫狐疑,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鹤张府的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多少年没动过这么大阵势了,刚才我还在心里琢磨呢!”
蓝衣卫当真无话可说了。
“你们要是找帮主有事,可以自己上山去,帮主就在最左边的院子里,你们到了门外喊他就行了!我这就去鹤张府看看,等回来了要是您还在这,我就把见到的一切告诉您!”
这人真的很急,抛下这一句话就没影了。只留下虬髯大汉和蓝衣卫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了半天,还是上了山去。
路上还是跟进门时一样,阒无一人,四下里吹着凉风,心中却不由升起一股寒意来。这么大的地方只有灯亮着,却没有一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发怵。
可来都来了,总没有走的道理。
一路无话,三人轻松的来到了山上,按照指引来到了最左边的院子外。
虬髯大汉放下肩上的少女,少女依旧像是个木头人一般,既无话,也没有逃走的迹象。蓝衣卫也在门前停下,看了虬髯大汉一眼,虬髯大汉朝他努了努嘴。
蓝衣卫点点头,抬起手来打了两下门。
敲门声微弱,还不如四周的风来的猛烈。
“你敲门管什么呀!有病吧!我们是来找茬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蓝衣卫也火了,后退一步,把位置让出来,道:“你来!”
“我进去一趟,你可别乱跑,这四下无人的,我可不担保没个妖魔鬼怪啥的!”
虬髯大汉叮嘱了少女一句,也不管她听没听到心里去,走到门前,力运到双腿之上,朝门踹去。
震动声响起来,门也颤颤巍巍的打开,院内一片灯火,却无人影。
“人呢?”
虬髯大汉站在院子里大声问,可是除了风,没人能回答他。
“这帮主叫什么来着?”
虬髯大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身后的蓝衣卫。
“薛怀鹤!”
虬髯大汉叹了口气,也彻底服了气,这沂城县大大小小的事好像都离不开那剑仙张怀鹤。所见所闻,甚至是人名,都与他有关。
“可怜赵剑仙一世的英明呀!”虬髯大汉仰天长叹,继而大声呼喊:“薛怀鹤!你给老子滚出来!”
虬髯大汉叫了恨不能有三十声,嗓子都喊哑了,可连个回应都没有。
“许是没在家。”蓝衣卫道。
“真他娘的晦气!”
虬髯大汉骂骂咧咧,转身要走,门这时却开了,现出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年轻人来,满脸的怒容。
年轻人开口就骂:“哪来的野狗,叫什么叫!”
“嗯?”虬髯大汉疑惑的回过头来,也骂起来:“聋了是怎么着?爷在这喊了半天了,硬是没个声响,我还以为你死了等着收尸呢!”
“要死也是你这猩猩先死,这大晚上的没个清静,你叫魂呢!”
谁都未曾料到,事情竟然演变到现在这么个骂街的境地。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你就是薛怀鹤?”
“就是你爷爷我!”
“行嘛!总算找到了正主。”
“敢问帮主,这鹤剑门人去那鹤张府所为何事?”
蓝衣卫算是最有礼貌的一位了,抱了拳,一点不失礼数。
“去问马宇去,就为这破事?你们像是赶着给家里人送葬似的到我院里来骂街?”
蓝衣卫气的脸通红,要不是心里还有些许的理智,说不定他就拔出刀来把面前的年轻人,舌头都给砍下来了。
虬髯大汉是个暴脾气,可不给他赚便宜,“别废话,爷爷我就是专门来给你送葬的。”
“你爷爷我要死,还早呢,你先回去等个三十年再来吧!你到底什么事?”
“我看你们鹤剑帮在这沂城县风光,也想来弄个帮主当当。”
“你说不说,不说滚蛋。”
薛怀鹤一点没把虬髯大汉的话当真,一脸的不耐烦。
“那我来是为了要两个钱花花,这要求总行吧?”
“金库在东边的地下,帮里的宝贝也都在那里,自己去拿,恕不远送!”
薛怀鹤说完,转身关门进了屋。
“我……”
虬髯大汉生平第一次没了话,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光景,只觉得心中憋了一股气,一股子滔天的怨气,倘若不发泄个干净那就真离死不远了。他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蓝衣卫还像是在梦里,也跟了上来。
“带我去鹤张府!我还就不信了!”
那少女还在那坐着,半死不活。虬髯大汉一把把她放在肩上,朝山下走去。
“走,老子带你去洗劫了鹤张府去!”
戌时刚过,怀鹤街上空空荡荡,安静的可怕。
天已晚,各府的主人早就吃过了晚饭,此时早就搂了妻子小妾,进入了梦乡。就像往常一样,这可是整个沂城县所有权势滔天之人的居所,谁敢造次。可偏偏就在今晚,在看门的门房都打起瞌睡的时候,安静的街道像是被撕破了一般,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呜呜泱泱的争吵声。
门房打了个颤,从梦中惊醒过来,缓过神来之后,打开了偏门顺着门缝朝外看。街上满是人影,打着灯笼的,举着火把的,怀鹤街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过。再之后,门房深吸了一口冷气,撒腿往府主人的寝室跑去。
他认得领头的那人,正是最近崛起的大义门的门主——熊万志。
今夜熊万志集结了大义门所有的人马,毫不避讳的朝这怀鹤街来,向那鹤张府而去。这豪气冲天的大汉首当其冲,其后跟着道士马德回和秀才白山。
今夜他带领大义门全部门众到来只有一个目的:推平了面前这鹤张府,杀了那为富不仁的张青木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沂城县一个公道。
天下苦沂城县久矣,是时候重现六十年前的那时代相传的伟事了。
六十年前那个夜晚,正是张怀鹤一剑破了马王府,还了沂城县一个清静的时候。可时过境迁,当日领张剑仙入马王府的张家,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虎。
——旁人也不得不感叹这造化弄人的老天。
“秀才!那人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亲眼所见,那赵子期虽然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可以他的身手,要荡平这鹤张府绰绰有余。”
“哼!”道士马德回却瞪起了眼来,“我们今天可算是跟整个沂城县撕破脸皮了,要是那赵子期只是个纸老虎,那我们可就要全部葬身在这鹤张府里了。”
“不成功,便成仁。就算我们不动手,恐怕他鹤张府也会联合了鹤剑帮和官府来把我们一网打尽,与其束手就擒,不如今天做个了断。成了大伙有酒有肉,不成大不了一死,你难道还舍不得这条贱命不成?”
“你……”
“够了!”熊万志一声喝止,道:“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把筹码都放在那赵子期身上了。”
“门主!门主!大事不好了!”
突然,人群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单膝跪在熊万志面前,不停喘着粗气。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鹤剑帮的人,杀过来了!”
“什么?”
三个人都瞪大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白山!”熊万志目光转向白山,“他们怎么会来?”
还没等白山回答,怀鹤街街口处突然传来了喊杀声,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之下,大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了。
这一出好戏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