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儿时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我却还是能清楚的记起初见成弈的情景。大抵是因为他不太光鲜,小脸暗淡无光,一点也没有孩子的天真烂漫,眼底的冷漠拒人千里。那年我九岁,见他跟着敬妃娘娘坐在宴席中,我的贴身侍女柔心与我耳语:他就是不受宠的十二皇子。我只顾着吃面前的酿梅,平日在府中,母亲总不让吃甜食,如今在宫中找到了机会,我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早就听说十二皇子为襄阳刘氏所出,当今天子游玩,行至襄阳,为美景流连,夜宿民间,回宫中时带回女子刘氏,封为美人。但其身份低微,诞下十二皇子也未得宠。没过两年便郁郁而终。直到敬妃两个孩子相继夭折,才向天家讨要到十二皇子到自己膝下抚养。比起皇后膝下的太子赵成烨,战功显赫的八皇子,十二皇子就像被人遗忘的小猫。
对,就是小猫,我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他。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他忽然抬头冷冷的盯着我,一股寒意蔓延上来,我艰难的咽了一口果子,慌忙低下头。如果他是猫,也是只没人要的野猫,我恨恨的想。
“皇上,奕儿近日苦练书法,为皇上写了一副诞庆贺词。‘’说话的人正是敬妃,席上的人纷纷向她看去。她侧头,示意十二皇子向前。十二皇子出席,恭敬的跪拜在地“:儿臣恭祝父王福寿绵长,万寿无疆‘’。说完身后的随从向前展开了一副字,原是楷书。
我隔着帷帐,只看到端坐着的人影,那么庄严肃寥,就算在这充满烟火味的酒席之中,还是让人感觉疏离。过了一会,那充满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起来吧。这字刚劲有力,气势遒劲,只是字里带了欲望,哪里还有文人雅士的风采,邯郸学步,只学表里”。这么直接的斥责,让敬妃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十二皇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复又再拜,退回了酒席中。
我似乎听到了身边人的窃笑,这席上的气氛过于压抑,我和柔心借着出恭的名义溜了出来,到了湖边。“小姐,这里没有人,还有秋千呢!”柔心像发现了宝贝似的,兴奋的拉着我。在席中吃了太多甜食,吹着这里的冷风,我的心情格外的好。坐在秋千上,柔心在后面推着,我不停的笑着:“高点,柔心,再高点”。湖边回荡着我们的欢笑声。我忽然看到那芦苇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等一下,柔心。”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向坡下的湖边走去,不料湖边竟是泥潭,忽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重心。柔心惊呼“小姐!”,我还以为自己会掉进湖中,不料天旋地转之间,自己竟稳住了身形。我看到了一双犹如星辰的双眼,我在这黝黑的眼眸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我一时有些呆了。“是你……”我话还没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人怀里,顿时大窘,挣扎着起身。不料这人冷冷一笑,突然松手,把我扔回了泥潭之中。我狼狈的爬了起来,身上脸上都溅上了泥土。我愤怒的涨红了脸,不料他本来是冷冷的笑,看我这个样子,嘴角逐渐抽动,后来竟然笑的直不起来腰,双肩抖动个不停。柔心惊的目瞪口呆,慌忙把我扶到岸边,我看他还在笑,心里面越来越愤怒,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两人在岸边,一个大哭,一个大笑,这景象倒也惊奇。
四处寻我的母亲闻声赶来,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扶着,我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母亲抬头看清眼前那人,拉着我行礼。“女儿景华年幼不懂事,望十二皇子见谅”。我不情愿的也福了福身子,又把头埋向了母亲怀中。十二皇子挑了挑眉:“你说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