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内。
待小四醒过来之时,已是第四日。
站起身来,懒洋洋的伸了个腰,这一觉舒坦。
朝四周打量过一圈,静悄悄的,连鬼影都没有一只,别说董家子弟,便是那中年人都是不知了去向。
小四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如此可谓甚是好,没人打扰自己,一觉过后,现今神魂的不适感已是完全消去,状态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体内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小四心觉有异,闭目内视自身。
霎那后,双眼猛然睁开,只见其中神光熠熠,精光骇人。
脱凡境后期,星空之树再度开枝散叶,已是覆盖体内躯干,只待涌上头颅,遍至四肢,便就是玄修第三境,化灵!
而灵魂的强度也似是有所增长,灵识愈加敏锐,越来越难以压抑,空荡荡的五层回响起少年喜悦的笑声。
欢喜过后,少年不禁陷入沉思,莫非自己是睡梦罗汉转世,每次大睡一觉后,修为都会有所进展,如果说......
想睡便睡,实践出真谛,小四迫不及待躺下,却是碾转难眠,脑细胞太过于亢奋,根本静不下来,再说大觉初醒,现今可是精神得夸张,豪无睡意。
但小四是何许人也,就这又怎能难得了他。
是时候展示一下高端操作了。
在一根石柱前,小四停下脚步,应是承重所用,粗有二人抱,探手敲了敲,实心的,这分量,应该不是豆腐渣工程。
掂量二三,寻着一无雕画所在,小四深吸一口气,牙一咬,眼一闭,心一横,陡然拿头撞了上去。
为了荣耀!
嘣!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之后,小四再次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后,小四悻悻醒来。
往后白日坚决不睡觉了。
脑瓜子嗡嗡的。
觉睡了,人精神了,腿脚也利索了,脑壳更是开窍了,该继续寻宝去了,
往六层而去,七层,八层,一一走过,小四垂头丧气,心中美梦被无情打碎,疼得他几欲落泪。
不出所料,六层往后的心法玄技确是愈发高深,虽寥寥无几,但无不是有翻山倒海之威,给小四看的是两眼直发光,垂涎三尺。
奈何盒上居然有封印保护,小四尝试了许久,然而始终不得其法,想找个兄台前辈问问,却是连鬼影都没得一只,最后也只能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
到了第九层,就更夸张了,莫说心法玄技,小四便是连门都进不去,门前霞光流转,万千细小纹络如龙蛇游走,凝天地之势,有浩荡之力无声涌动,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阵法封印。
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最好的,而连看都不给看的,小四心痒难耐。
不甘的小四在此徘徊许久,尝试过各种方法而无果,在记不清第几次被弹飞之后,才是讪讪离去。
途径三四层时,总算是得了些许安慰,再次挑选了几种玄阶功法,一一接纳,并无不适感,小四喜上心头,灵魂力果然有所上涨。
下至一层时,之前的疑惑再次浮上小四心头,你说上面几层没人也就算了,下面几层居然也是鬼影都没得一只。
偌大个藏书阁,竟是一片静悄悄的,安静得诡异。
这就有点吓人了。
小四可是打听过的,粗鲁的说,这藏经阁可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往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从不曾有过一刻空闲。
而这,是闹鬼了吗?
一时间小四心里有点发毛,也有点方,就差跳个大神请林道长了,所幸,很快他便是遇到了大腿,超级粗的大腿。
“前辈前辈......”
再次见着老人,小四兴奋不已,那激动的,就跟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却并非是想着再混点什么,而是这空荡荡的藏书阁着实给他吓坏了。
亦如初见,老人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见着小四,笑了笑,“小家伙,又见面了。”
小四大大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说是路途遥远,林道长居然不接青荒业务。
止步于三米外,以示心中敬畏,深吸一口气,肃身正礼,“承蒙前辈相赐,小子感激不尽!”
若说之前尚不能百分百确定,只得九十九,如今其一也是补上,小四已然确定,眼前老人绝对是扫地僧一类的人物。
初见老人那一刻,小四便已是有所猜测,也不想想一个玄修世家,若说有个别不能修练玄气的凡人,也是正常,没啥不能相信的。
但你要说在这藏书阁重地,连外面守门的都是通明境强者了,在阁内却有个身无一丝玄气的凡人?
这......
怕不是在忽悠鬼呢?
小四可不傻,刚刚脑门才是开了窍!
“呵呵,在上面收获如何?”对于小四的郑重其事,老人随意笑了笑揭过。
老人无意提及,那小四当是识趣,自个偷着乐就是了。
老人有心问起,小四也自是无话不可说,叨叨絮絮,便是把此行所挑选的功法玄技,以及个中缘由一一与老人说来。
“嗯,小家伙的眼光不错,这些现下都是最适合你的,往后一段时间也足够应付自如了,如若再高,便是超出你目前所能掌控的了,一味强求,得不偿失。”老人悠悠开口,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贪心不足的小四自是第一时间心领神会,讪讪道,“多谢前辈指点,小子记住了。”
老人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自然明白年轻人那点小心思,也不点破,遍布岁月皱纹的手于空中虚点,小四的身前便是凭空多出了一枚玉简,静静漂浮于半空。
若是以往,小四必定会为老人展露出的手段而震惊,但此刻,却是熟视无睹,皆因心神全已汇聚于身前玉简。
眼前玉简与先前所见的皆不同,不说色泛紫金,纹路如天琢,玉上更是有霞光流动,如天际云烟,美如梦幻。
小四心中骇然,这些云雾竟是由玄气凝聚而成,此玉简竟可自主吸拢天地玄气,更是凝而近实,肉眼可见。
此等神奇功效,定不会是玉简本身所属,如此说来......
简直难以想象其内著功法是何等的奥妙究极。
手在抖,心在颤,握住玉简的那一刻,小四嘴角咧起丧心病狂的弧度,却没有就此忘乎所以,以恨不得头点地之势高呼,“前辈大恩大德,小子没齿难忘!”
老人摆了摆手,“先不要着急道谢。”
小四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前辈有话但说无妨。”
老人沉默些许,说道,“小家伙,如若你接受了这枚玉简,其中代表着什么,有什么含义,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其中利害关系,我希望你能明白。”
口中话语一顿,老人接着说道,“如若你不能接受,也没关系,无需有任何顾虑,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与柔儿交好,那便是我们董家永远的朋友,董家的大门也永远对你敞开。
而这枚玉简,乃至是阁内所有,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任你索取。
你所需,你所求,简而言之,只要董家力所能及,必不留余力。
你也不用着急,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清楚,绝无人会逼迫于你。”
闻言,小四并未感到意外,也有所意外,半月苦读,有些事情,他已是了然于心,意外的是其中忧虑,不由为此心生好感,说道,“前辈,小子只有一个问题。”
老人显得很是宽容,“只管说来。”
“那小子便是直言不讳了。”郑重一礼,小四问道,“如若我接受了这枚玉简,是否我以后便就是姓董了?”
老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往后,你,依然是你,董家并不会对你有所限制,不过是有所予有所求。”
小四笑了,“那小子没问题了。”
老人有些讶异,“你确定你想清楚了?”
小四点了点头。
老人提醒道,“小家伙,这可儿戏不得,此事关乎于你的未来,你可是要考虑清楚。”
老人又道,“你也无需担忧,便就是你不接受,我们董家也不会因此排挤于你,更无人会以此说事。”
见着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小四打断道,“前辈,无需如此,小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也绝无半分委屈。”
老人看了小四一眼,沉声道,“小家伙,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董家绝无强迫你的意思,如若你心有不愿,我等绝不勉强,毕竟此事关乎极广,若是惹得彼间生隙,徒惹不快以增怨恨,绝非是我等想要的。”
察觉其中郑重,小四正色道,“前辈所说所忧,小子了然于心,此刻之所以应允得如此痛快,绝非前辈所虑,还望前辈宽心。”
闻言,老人深深凝视小四许久,却并未察觉有异,不由感慨道,“小家伙答应得如此痛快,确是有些出乎老头子的意料了。”
小四挠了挠头,回以腼腆笑容。
老人沉吟片刻,道,“你可知此间你我二人的对话,经过多少人深思熟虑,又经过多少次反复推敲,甚至是此刻你我二人在此会面都是有意为之,而如今,准备好的措辞以及拉拢你的条件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十之一二,你便已是痛快应允......
你若是愚笨之徒便也罢,可老头子看你已然明了其中利害关系,却仍是不假思索的应允下来......
老头子人老了,不免生疑,其中缘由,可否详细一二?”
小四恭敬道,“前辈言重了,小子何德何能值得董家如此对待,前辈这般礼遇,倒是叫得小子有愧了。”
老人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小四。
小四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其实说来也是简单,并无何复杂。”
老人拂袖正姿,“愿闻其详。”
小四苦笑一二,道,“前辈以及贵家族许是气量宽宏,无意提及董小姐予我之恩情,但我却不可就此忽视了。”
眼有顾虑,老人想说些什么,小四却是挥手制止,苦笑道,“前辈,当真无需如此,您是何等身份,这般礼遇,确是叫得小子心有不安,惭愧不已,小子当真承受不起。”
朝老人深深一礼,小四坦言道,“小子虽然没读过什么四书五经,也不懂得多少人生大道理,但知恩图报四字却也还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而救命之恩,小子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结草衔环,以犬马之劳为报,这一点,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有所改变。
前辈也许会说董家所求与董小姐所为有所不同,也确是有所不同,但对小子来说,都是一样的。”
话语一顿,小四笑道,“没有董家,又何来的董小姐!”
把玩着手中玉简,又道,“而且,就如前辈所说,此事关乎小子的未来。”
沉默片刻,小四眼现迷离,道,“什么是未来,未来是什么,未来究竟是怎样,是不是想要的未来,阴差阳错之下,我想,谁也不能够确定。”
“前辈以及贵家族此举,无异于在进行一场豪赌,需要付出的不可计数,而赌的却是一个虚渺不定的未来,一个谁也不能够确定的未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四玩笑道,“前辈可曾想过,如若未来的我达不到贵家族的期许,又或是一个运气不好,直接莫名夭折陨落了,那样的话,贵家族可是亏大发了,白白糟蹋了这么一番心血,到得那时,前辈许是会为今日之举而懊悔不已,便是气得直骂娘也说不定......”
老人看着小四,并未对此表示什么,他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但机遇与风险,永远是成正对比的,有付出,才有回报。
玩笑之色一敛,小四接着道,“我渴望未来,我也忧心未来,我寄情于未来,我想要美好的未来,只此一点,前辈所提及之事,我便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如若连攀向未来之路都没有,何谈未来!”
“至于所谓的天赋之说.....”
小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子虽懵懂无知,但自知之明还是有一点的。”
“总而言之,小子又怎会心怀不满,还该谢过前辈以及贵家族抬举厚爱才是,前辈所忧,当真是多虑了。”
老人怔了怔,笑了,“小家伙,老头子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看着小四,有一句话,老人没说。
未来之事,确是谁也不说清。
但你不同!
小四行以一礼,“荣幸之至!”
口中话语,虽是诚真意切,也确是此刻应允得如此痛快的原因,但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小四没说,也不能说,这是一层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话嘛,都是说得好听。
然而即使说得再好听,也不外乎是先礼后兵。
大家非亲非故,此时的慈眉善目,也不过是建立在此刻大家配合的份上。
要是不乐意了,直接拿把刀架小四脖子上再谈,那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虽说不到最后一步,董家定不会行此下下之举,但如若小四不知好歹,那便就是必然的了,绝不会有丝毫意外。
到得那时,难不成小四还能硬着脖子说,老子永不为奴不成......
陪你闹,你就得笑。
给你脸,你就得要。
人阿,贵在要有自知之明。
从始至终,小四就没有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