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枝节
二人又休息了片刻,眼见日头西落不好停留,便又起身赶路,只是只有一匹马且胡小白又不擅骑术,便走的有些慢了。
北方干燥,不比姑苏小桥流水般沁人心脾。胡小白瞄了一眼身侧正在闭目养神的弗用,见他比初见时黑了不少,嘴角也起了干皮,心想这位名门大派的大弟子平日里除了练功打坐也是没吃过其他苦头的。她回过眼来,轻咳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方才车夫说,前面马上就要到延州城了,也不知我们此行路线是对是错。”
“师叔放心,”弗用睁开眼,语气沉稳:“消息是燕雀崖给的,自是不会错的,我们不必进城,需绕过延州继续往西。”
好吧,胡小白听后没再说话。毕竟她从未来过中原,山下这般大的天地她以前倒是幻想过,可实际见到的却是她无法想象的,连同人心,亦是。
马车行进的有些颠簸,不过这还是弗用寻了几处才买来的,她也不好多有微词。这般连着几日赶路胡小白也是吭都没吭,弗用神色不变,看来他这位小师叔是个耐性颇佳的。
又是日落西山,二人连带车夫商量着寻处庙宇暂过一宿,可偏这一路黄土地空旷的很,走了许久也没有一处可落脚的地方。弗用虽说是名门大派出身,不过江湖子弟风餐露宿的却是常有的,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胡小白,只是师叔看上去不拘小节,可到底是个姑娘家,露宿郊野还是不妥。正想着,忽然马车一阵颠簸,
“少侠!”车夫低声喊他,这语气中似乎有些惊喜,“前面好像有户人家!”
“有人家?”胡小白睁开眼睛,车内二人对视一眼,她顺手掀开帘子,打眼瞧去:“好似真有一处土屋,灯火甚弱。”
“过去瞧瞧。”车夫应了弗用的话,扬鞭打马快速行进。到了跟前,正有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小娘子好巧不巧的端着一盆水正正好泼到了他们脚下,胡小白避无可避,一双鞋子沾满了泥渍,她低头看向身后那双干净如初的靴子,暗道:方才她与弗用明明是并排而行的,他是何时看到退了一步的?太不仗义了!
“哎呦呦,瞧我这没长眼的,可是脏着了公子...姑娘?…的衣衫?”这天色昏暗,胡小白又是一身青衫,这小娘子一时没能看清,语气中又是焦急又是疑惑,正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无碍、无碍…”胡小白跺了跺脚,嗓音流转,虽说不上有多灵动悦耳,却也有女儿家的清澈。
“哎呀…真是位姑娘…”
“叨扰这位娘子了,”弗用朝对方行了个拱手礼,“我与……”他侧首看了眼胡小白,眼神一晃,喉咙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复又说道:“我与家妹远行探亲路过此处,不想天色已晚却又没能寻得个落脚的住处,想请您行个方便…”弗用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钱递了过去,只是这话头还没落下,天公却突然很是配合的打了个闷雷,几人皆仰头望天,胡小白:果然人在说谎天在看……
“原是如此……”那年轻妇人有些为难,思虑片刻方才接过银两,回道:“眼看就要下雨了,我家就这简陋的两间,几位不嫌弃的话就先进来将就一下吧。”
弗用连忙道谢,由着她引他们进门。这位小娘子顺手将水盆放在屋檐下,又下意识的朝远处忘了一眼,胡小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是除了黑透了的小路草廓再无其他。
“咱们家中人丁稀薄,存粮实在不多,三位就先将就些吧……”
“多谢,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胡小白起身接过她递过来的干粮,又往后瞄了一眼土炕上的那位怀抱幼童的老妪,
“这是我婆母。我夫家姓张,”弗用二人赶忙朝老妇人见礼。
“张家……嫂子!”胡小白试探的称呼,见一旁的弗用没有反应,知道自己许是没有叫错:“您唤我小白就好。”
“在下弗用。”弗用礼貌的点了一下头,那边张家娘子也回以微笑。
“我看嫂子在等人?”
“是我那外出的儿子还没回来。”后面的老妇人说道,语气有些焦急:“他进山打猎,往日里傍晚就该回了,今日却不知为何这般晚回。”看得出婆媳二人都有些担忧。
“或是碰到稀罕物追的远了吧,”车夫倒是个爽快人,他左右瞧瞧屋里几人的脸色宽慰一二:“我原先在家也常进山,这都是常有的事儿。山上一般都有猎户们搭建的屋棚,赶不回来也就在那儿歇一晚上。”
原来如此,胡小白弗用二人也就没再多问。
“唉…许是吧。”老妇人嘴上应着,又示意张家娘子再出去看看。
三人简单垫吧了些肚子,便由主人家领着去了隔壁草屋休息了。这场雨并没有如约而至,只是寥寥草草的打了几声闷雷再无其他了。三人各自缩在一个角落,除了车夫的鼾声,其他二人的气息几不可闻。
黑暗中胡小白右手一扬便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落在了车夫的睡穴上,屋里鼾声骤然而止。她翻了个身,却还是睡不着,干脆静静地听着屋外的虫鸣声,听着听着又不知不觉的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人。她赶忙摇了摇头让思绪回笼,不行,她得赶快睡觉,明日还要接着赶路,师傅说的睡不着就数数。数数:一头猪、两头猪、三头猪、四头猪、五头猪、六头猪、七头猪、八头……胡小白猛地坐起身子眼神犀利,八个!她转头看向弗用处,隐约看见他手中的剑泛着光,他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