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又见
胡小白与穆克力离开浮生阁后,弗用交代了一番便让门人牵了马,独自一人去了听雨楼。太湖之大,一望难以看到尽头,浮生阁在太湖东岸,而听雨楼则在太湖西岸,一东一西即使是快马也要费些脚程。听雨楼四面环水,往来无桥,只一栋楼阁立于湖中小岛之上,如此,寻常之人若想拜会亦不是易事。弗用将马拴好,提剑凝气,三两步借力向前,足尖点水,身如飞燕,一起一落,又借碧波之力一个旋身,如白羽一般落入阁楼之内。白衣翻飞,似仙人之姿般赏心悦目。
“弗用师兄果然轻功了得,江湖之上怕是难有人能够比肩了。”
湖风吹着楼里的纱幔舞动,廊下站着的正是听雨楼的楼主沈吟霜。没有白纱遮面,这江湖第一美人的模样真是如画上一般面如芙蓉,引人流连。
“只是弗用师兄素来不喜与我听雨楼往来,今日这般真是少见。”她话音细软,好似幽怨之态。
“弗用冒昧,只是前些日子家师意外遭人暗算,我想查明是何人所为,才来请教贵阁。”
“你我两家也算比邻,竟不知长真道人出了事?”她虽语带关心却听不出什么感情,应当并非全然不知此事,转而又道:“弗用师兄想要探寻消息为何不去燕雀崖,来我这里做什么?”
弗用也是面无波澜,单刀直入:“楼主可否告知为何要取长歌帮的金蟾?又是何人要取?”
“听雨楼做事向来只收银子,不探听雇主,师兄问的,吟霜爱莫能助。”沈吟霜看他,似是要看穿一般。弗用性子淡泊,不善与人交涉,见她这般拒绝便不想多做纠缠:
“既如此,在下打扰了。”说完不再看她,略一颔首,竟是真的转身要走。
“慢着!”
沈吟霜心中既有委屈又有怒火,就算碰了钉子他也这般心境如水,她不过想简单的同他周旋他也不愿!
“师兄武功虽高,却不一定是那人对手!”
弗用并未回头:“不劳楼主费心。”
“也是,如今弗用师兄可是有了厉害的帮手。”
弗用脚下一顿回头看她,沈吟霜依旧还是那般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讥讽。
“长真道人已过古稀,居然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师妹,实在是江湖奇谈。你们道家的门庭真是让人难以捉摸。”那日她分明听见他叫她师叔。
弗用心中不悦,他浮生阁的事还轮不到他人只会!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很是不好。这时一个女使有事来报,见此情景有些踌躇。
“讲。”沈吟霜拂袖侧身,她本就是想气他一气,此刻全然不顾弗用在不在场,更不用讲究什么待客之道了。
“城中传来消息,有人再探长歌帮,盗走了金蟾。”
“什么?”沈吟霜皱眉,与弗用神情一致。
“奇怪的是,那人只是取走了金蟾,并未惊动一人。”
沈吟霜低目思忖:这般做派显然不是那日那帮黑衣人所为。那女使又道:“另外,雇主那边飞信……”她抬眼瞄了下一旁的弗用,见沈吟霜依然没有避讳,继续说道:“告知我们此次买卖到此为止。”
弗用观沈吟霜再抬头时,已是神态自若。她方才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示意那女使下去后,转身对弗用说到:“弗用师兄听到了,我所知道的,也不过这些。”
弗用看了她一眼未再多言,转身利落的离开了这水上楼阁,独留沈吟霜一人。湖风袭来,吹得美人微凉,她凭栏看去,湖面上只余那人踩起的圈圈波纹,再无其他。
胡小白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做了些许奇怪的梦,既梦到了师傅叫她严加习武,又梦到了卖了她的娜娜,零零散散的让她的脑子很是杂乱,即便是醒来梳洗了一番后还是一脸的倦态。她与红莲二人熟门熟路的下了楼,寻了堂中一处位置坐了下来用些早饭,这馆驿住宿的人不多,可餐食倒是可口,师侄二人又都是不拘小节的女子,吃的是津津有味。
二楼的赫连戈就这样倚着栏杆看着楼下的女子喝了两碗米粥,吃下了三个包子。
“家主。”穆克力远远的就见自家主子在此站了许久,心下好奇,他顺着看去,原来是胡姑娘在下头。
“嗯。你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启程。”
“是。”
赫连戈看着那女子又拿起了一个包子,不自觉的眼中多了些柔软,他步履稳健,却无声息,竟是走到胡小白跟前她都没有察觉。
“师……叔……”红莲看见站在桌前的男人,居然有些感到压迫,这人实在是威严伟岸。
胡小白正在感叹这这白菜味儿的包子比方才猪肉馅的还要好吃,不想自家师侄女一个劲的拿脚踢自己,
“何事?你说便是……”甫一抬头看红莲,余光中冷不丁的看着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形。她把眼从红莲那张油擦擦的脸上挪开,抬头,再抬头,终于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赫连戈。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一个时辰后你随我离开此地。”看她呆愣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怡然,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喜怒。胡小白还没反应过来,见他忽然伸出一只手,贴着她的脸颊用拇指擦了下她的嘴角,这一幕惊的红莲硬生生的将嘴边的包子掉了下来。
“若是好吃,便让穆克力多备着带上。”一套动作仿佛做过许多次,那般自然而然。说是关怀可实在是半分感情也无,说完转身就走,看的一旁的红莲又惊又疑。转头再看自家师叔,还是方才举着包子的姿势,只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恼羞成怒四个大字,这与她见识过的杀伐果决武艺高强的师叔简直判若两人!
胡小白,脸色铁青,红莲看着她在房里不言不语的转了无数个圈,然后怒气冲冲的踹开了门冲了出去。
说是怒气冲冲,可到了赫连戈跟前,居然神奇般的消散了一大半,她果然还是觉得一开始是自己理亏。赫连戈坐在那里擦拭匕首,看她一眼,也不言语,胡小白收敛了情绪,很快思路回笼,面上也如往日那般平静自若。
“你说要我随你离开此地,是去何处?”
那把匕首并不精致,可看的出来他很是爱护。
“你不必知晓,跟着我便是。”
“我有师门,如何能跟着你四处游走?”胡小白险些气笑了,这人实在专制!
赫连戈抬头看她,一双深邃的黑眸,盯的胡小白有些不大自在:“你说的是你那相认不久的师兄?”看她一脸疑问的表情,又道:“那是你师兄的门派,不是你的。”
“即便如此……”胡小白咬牙“我就算无亲无故,又为何非得跟你走?你我总共也未见几面!”春宵一度罢了,还卖给你了不成!
“我既是你的男人”,他听后忽而正色,目露威严:“自然要照顾你、护你周全。”见胡小白有些微怔,又说:“只是我来此有要事要办,不能随着你的心意,只能先让你跟在我身边。”他那般没有情绪的说出这番话,可胡小白心中却是如春风拂过一般,荡起了涟漪。就连语气也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可…可我,必然是要知道要去往何处的。”
赫连戈见她这般,也收了眉宇间的正色,似是安抚般回她:“先走水路,后改道,去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