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养子、义子称为螟蛉(mínɡlínɡ)之子,这是个历史的误会,也是个科学的误区,前人即已指出,今人不妨把它继承下来。
古人经常错用螟蛉。如《旧唐书·昭宗纪》:“太原李克用上章言王重荣有功于国。其子珂宣承袭,请赐节钺。汾州王行瑜、凤翔李茂贞、华州韩建各上章,言珂螟蛉,不宜缵袭。”《三国演义》第三十六回:“兄长既有子,何必用螟蛉。”《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三:“与浑家商议,要过继他做个螟蛉之子。”
那么,为什么古人把养子称为“螟蛉”呢?
“螟蛉”一词最早见于《诗经·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蠃(ɡuǒluǒ)负之。”大意是说,螟蛉如果生幼子,蜾蠃们可以孵育它。这两句诗中,出现了两种昆虫,我们先认识螟蛉和蜾蠃。
螟蛉,一种害虫,是桑树上的小青虫,故又称为青虫,属于蛾类的幼虫。如宋朝朱熹《集传》曰:“螟蛉,桑上小青虫也。”蜾蠃,一种昆虫,色青黑,腰细,体形似蜂,用泥土筑巢于树枝上,常捕食害虫,有益于农作物生长,又称为蒲卢、蠮螉,现俗称泥壶蜂。如《礼记·中庸》:“夫政也者,蒲卢也。”郑玄注:“蒲卢,蜾蠃,谓土蜂也。”
据西汉扬雄《法言·学行》记载:“螟蛉之子殪而逢蜾蠃,祝之曰:‘类我,类我。’久则肖之矣。”大意是说,蜾蠃把螟蛉幼虫抓回泥窝中,并对它说:“像我,像我。”时间一久就会变成蜾蠃的样子。扬雄此种说法,被后来许多学者纷纷引用在其著作中。
如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曰:“蜾蠃,细要土蜂也,天地之性,细要(腰)纯雄无子。”及汉朝郑玄笺注《诗经》曰:“蒲卢取桑虫之子,负持而去,煦妪养之,以成其子。”晋朝陆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蜾蠃,土蜂也,似蜂而小腰,取桑虫负之于木空中,七日而化为子。”
根据扬雄的说法,古人就以为蜾蠃纯雌无雄,无子,它会抓螟蛉幼虫藏于窝中,温情抚育它,并祝祷说:“像我,像我。”七天就会化成蜂虫成为蜾蠃之子。因此,古人就认为蜾蠃不产子,喂养螟蛉为己子,后来就称养子为“螟蛉”。
南朝医学家陶景弘对此说法产生怀疑,他查阅大量的古书和当时的相关记载,发现说法都一样。为了解除心中疑惑,他就找到蜾蠃的巢,实际观察并记录蜾蠃的生长情况。陶景弘笺注《本草》时就提到,所谓蜾蠃养螟蛉为己子根本是错误的说法。据他的观察,蜾蠃常捕捉螟蛉作为自己幼虫的食物,并非饲养它,让它成为同类作为后代。
原来,雌性蜾蠃于产卵时,取泥球筑巢,后产卵于巢内,用丝把卵悬在巢内侧,再外出捕捉小青虫。蜾蠃以针刺麻醉小青虫后抱回巢,作为自己幼虫的食物,通常一巢贮藏一二十条小青虫,后封口,蜂卵孵化成幼虫,餐吃小青虫,长成蜂后破巢而飞。
蜾蠃的巢大多筑于树枝、树干、石壁等处,有的巢内有好几个窝,一窝一卵,有的巢只筑一个窝,状似泥壶。另有蜾蠃并不衔泥筑巢,它利用竹管、芦苇管,产卵在里面,放进小青虫后把管口用泥封住。如果管子长度够,就会继续产卵放小青虫再封口,如此在管内一间一间的连续做巢产卵。
当蜾蠃捕捉螟蛉时,会用毒针螫螟蛉的头部,让毒液进入它的脑髓,麻醉而不让它死,使其失去知觉,无活动能力,即活而不动。如此就能暂时保存螟蛉的身体,不会腐烂。然后,蜾蠃将螟蛉抱回巢内,等到蜂卵化为幼虫,就以螟蛉为食物,直至长成小土蜂。所以螟蛉如果立即死亡,身体腐烂了,就不适合作为蜾蠃幼虫的粮食了。
除陶景弘外,五代后蜀的韩保升《蜀本草》、宋朝药物学家寇宗奭(shì)《本草衍义》及宋朝叶大庆《考古质疑》都有相同的看法。后来,清朝学者程瑶田所撰《释草释虫小记·螟蛉蜾蠃异闻记》一文中,证实陶景弘的观察是正确的。
蜾蠃捕捉螟蛉来饲养其子,古人以为是蜾蠃养螟蛉为己子的说法,虽然是错误的,但“螟蛉”作为养子代称,还是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