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攸北,他有喜欢的人。
脑海中仿佛一直回旋着这句话,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反反复复,空灵混沌。
好似只过了一秒,又好似过了许久,晏梨觉得自己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晏兄?晏兄?”
苏鸠拿着把折扇在晏梨的眼前晃悠了几下,眨巴着眼睛轻声唤她。
晏梨并未看清眼前是何物件,模模糊糊的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见苏鸠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她不觉有些尴尬,将异样的情绪敛于眼底,只轻轻勾了勾唇,状似自然的开口。
“苏公子,多谢你告诉我。”
苏鸠闻言,眯缝着眼睛笑道,“哎呀不用客气,我是觉得晏兄既也不满这桩婚事,那两人何必要拴在一起,浪费这往后余生的大好光景呢?你说是吧?”
晏梨垂眸听着他的话,心里又想起上次郡主也同她说过的话。
“他可不一样,他以前喜欢的——”
是了,他心有所属,这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现在又何必觉得这般意外?
一抹异样的苦涩在心底溢开,无声无息的流淌于血液之中,晏梨忽略掉那股不适,神色如常的淡笑着回应。
“你说的没错。”
说完,她面色自然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就在她唇畔弧度落下的瞬间,心里那株带着光晕的温热火苗无风自动,微颤了颤后,那火光就熄了下去。
苏鸠人精儿似的,瞧着她那故作无所谓的背影,眼角不由邪气的微微扬起。
啧啧,果然,但凡是裴攸北认真起来,哪里有追不到的女人?
虽说这晏家四姑娘目前看起来还未完全动心,但瞧着刚刚两人那斗嘴的劲儿,只怕过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要提前输了赌约!
好在他急中生智,想必这么一剂猛药下去,这晏家四姑娘也就没了和裴攸北在一起的心思。
悠然的一把甩开扇子,他瞧着裴攸北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眉眼笑的得意,还带着几分痞气。
啧,追妻路慢慢,裴少公爷,咱们的赌约可是来日方长呢!
几人前后脚的踏入厢房,晏梨没再去看裴攸北,而是径自坐在了离他最远的对面,侧头朝敞开的窗子外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她垂眸瞧着,可却觉得他们离自己似是十分遥远。
旁边,苏鸠正和裴攸北说着什么,她也全然没有在意。
出神间,小二已将茶酒点心端了上来,郡主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旋即拿着筷子敲了敲杯口。
“我倒是许久未出来玩乐了,来来来,都干一杯!”
晏梨回头,就见郡主端着酒杯停在虚空,正等着他们几人一起举杯。
苏鸠一见,十分识趣的又倒了三杯,裴攸北微挑了挑眉,自然的端起,晏梨也依样举杯。
四人一碰,收回手的时候酒水有些微的洒落,晏梨还未递到唇边,眼角余光就看见郡主仰头一饮而尽。
那闭上的双眸中,似刹那间闪过丝丝复杂的情绪。
“郡主……”她有些担心。
然而郡主却是咧着嘴笑起来,那模样还似往昔那般爽利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蓦地让厢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你可别劝我啊,今日我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玩玩,再不让我好好喝一次我可就要闷死了,况且不日我就要大婚,到时候只怕也就没什么机会能像今日这般自由自在的玩乐了。”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默,就连没心没肺的苏鸠也停下了摇扇的动作。
裴攸北抬眼睇她,墨眸一片沉静,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大局已定,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事已至此,让她借酒消愁,也没什么不好。
思及此,他举杯对她晃了晃,随即一口饮尽,“既如此,那今天你就敞开了怀,左不过王爷也舍不得责怪你。”
郡主哈哈一笑,酒斟的越来越勤。
瞧着她这幅苦中作乐的样子,晏梨无声的吐了口气,心里不由叹息,转眸间就对上了裴攸北漆黑如墨的眸子。
只一瞬,她便神色自若的移开了视线。
裴攸北原本还想要同她说上两句,却不想她竟然直接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不由一怔。
下一瞬,远山般的眉变得锋锐,不郁的蹙起,他没忽略掉她眼中的那抹淡漠。
这样突然的转变让他不解。
刚刚在廊上,她眼中明明还闪烁着光泽,可现在却为何这般冷淡?
心里装着这份疑惑,他的视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晏梨的脸。
可一直到几人离开清风苑,晏梨都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时不时的和郡主说上两句,其余时间都只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郡主心里苦闷,酒一杯一杯的灌,已然是喝得晕乎乎的了。
晏梨不放心她,便陪着她一同回府。
上马车前,裴攸北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出了声,“你心情不好?”
晏梨正踩着马凳,闻言不由一怔,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落入裴攸北沉如暗夜般的眸。
那幽黑的瞳孔犹如两个深邃的黑洞,带着极强的引力,仿若要将她吸进去。
而当她扫到他身旁的苏鸠时,那一刻的吸力便被她生生遏制了,转瞬间抽离,她神色淡淡的摇摇头,只道,“没什么,我先陪郡主回府了,告辞。”
说罢,她挑起帘子坐了进去,再不看他一眼。
马车晃悠悠越行越远,片刻便于街角消失无踪。
裴攸北仍保持着站姿,衣衫磊落,如旭日暖阳,脸色却若阴云密布,黑沉沉一片。
苏鸠一直在旁悄悄打量着,见状心底别提笑得有多欢了。
可面上他还是要装一装的,当即,他一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咳,自顾自的没话找话。
“北哥,我瞧着那晏四姑娘对你颇为冷淡啊。”
裴攸北闻言微微侧首,眼角不冷不热的睇他一眼,目光泛上几抹不耐和冷意。
苏鸠被他看得心里一凉,深知他此刻心情不好,绝不能在老虎的嘴边拔毛,索性得了便宜便识趣的收敛几分。
“哎呀北哥,别臭着一张脸,我瞧着她兴许是因为郡主要成婚了,所以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然而这句话不但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适得其反,裴攸北听了,脸色更阴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