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女子眉头一直紧锁着,西哲抱着她的力度慢慢放轻。
宴妙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是在西哲这里体会到何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用自己不太平顺的气息叹了口气,疼确实是疼,不过不是西哲以为的疼。
“无需忧心,我只是来了葵水,疼得厉害罢了,多半是前两天贪嘴,吃了冰镇水果的缘故,不会死,你不要一副眼泪快落下来的模样,我缓缓就好,先赶去码头要紧。”
上一刻,宴妙气息微弱,仿佛随时就要撒手人寰,是以她说葵水时,西哲半天没缓过来。
“嗯?”
他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宴妙。
看他傻愣愣的,宴妙本想笑,可她实在没有力气笑出来,扯一下嘴角都费劲。
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哦,本皇子……我也不太会女子来月事如何是好,此地离驿站不远,我去唤侍女来帮你,你等我片刻,很快就回来的,我保证。”
西哲把宴妙扶回屋内,眉头快拧成川字。
他调整状态倒是快,把宴妙扶到矮塌上,给她盖好被子,确认安置妥当才起身离开。
古代闺阁小姐们用的布巾宴妙不会使用,之前自制了简单的卫生巾,奔赴战场时,只带了部分在身上,那时没想到那次离京会拖延到现在。
而宴妙又无时间重新制作,这才这般狼狈。
这个教训让她明白,万事还得有备无患。
西哲挑来的侍女细心稳妥,不用宴妙自己开口,她们就把她所需准备妥当。
她来葵水腹痛难忍,自然是骑不得马。
西哲让人备了马车,还在车厢里多垫了两层垫子。
他担心车夫赶车赶得不好,会让宴妙不舒服,就亲自揽了赶车的活计。
今天天气阴沉,寒风阵阵,天边压着一片乌云,不知是不是要下一场雨。
天气诡异,集市上走动的人就少了,多待在家里面躲着。
宴妙揭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街道上行人寥寥,冗长的街道阴暗寂静,白日里也平添几分惊悚。
“我记得出发的行程很赶,我们这样慢悠悠过去没有关系吗?”
宴妙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暖着,早知道来葵水的反应如此剧烈,就不应该吃那么多冻梨,真是造孽。
“你安心,我回来寻你的时候虽然淑公主就催命一样的催促,她要是有良心,应该会等着我们,有南昊墨在,她多半不会走,慢点无妨。”
想起淑公主两面三刀的做派,西哲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与那个女人结盟到底是不是对的。
诱宴妙他们同行是计划中的一步,可是之后,淑公主真的会收手?
“你今天心事重重,可是因为此次的行程?既然心生抵触,为什么还要跟来?”
从西楚离开,西哲就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后,平常他嘻嘻哈哈觉得烦。
可有一日他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开始有些习惯这个人的呱噪,他不说话自己反而不习惯。
“今日风大,我坐在外头一张嘴就被风吹得口干舌燥,这才闭嘴罢了,王妃原是念着我的,我还以为自己入不了王妃的眼,你的心思也不会放在我心上。”
诸如此类贱贱的发言,宴妙不知听西哲说过多少回,隔着车帘回应了他一记白眼。
“我不过问一句,你心里就这么多想法,偏生说你自作多情你还不愿承认。”
也不知道那侍女用了什么法子,垫了布条之后又吃了些东西垫肚子,痛楚从刚才出来就开始有所缓和。
西哲赶车确实极稳,没什么颠簸,她自然就没什么受苦一说。
“不是自作多情,我在意王妃说的每一句话。”
西哲说这句话时,恰巧刮过一阵寒风,风“呜呜”的吹着,如深夜怨鬼的低鸣,又似有人迎着风口歇斯底里怒号。
西哲的声音被风无情拍碎在风中,宴妙隐约听见在意两字,其余的一字没听清。
“外面风大,你方才说什么?”
她把身子向外挪了挪。
西哲沉默良久,轻声呢喃了几句什么。
尽管听不清,宴妙也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失落。
他的话,宴妙纵然没有听清楚,但也多少猜到他说出口,她却没有听清的那句话是什么。
宴妙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不该问的时候便不问,不然只会让两人之间徒增尴尬罢了。
西哲侧耳听了半晌,车内的人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望着前方的官道,脸上没有再挂着笑。
直到后来,实在是过了很久以后。
宴妙醍醐灌顶,西拼八凑记起西哲说起的这句话,在院子里坐了一个下午,早知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她那时便会答——
“是的。”
可事事哪有早知道,没有人能预知事情的走向,等反应过来已追悔莫及,为时已晚。
因天气不好,往日里车水马龙的码头也人迹罕至。
码头只停靠着淑公主她们这一艘大船,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好行李上船,唯南昊墨独自站在岸边望眼欲穿的等。
淑公主倚在画舫的边缘,眼神痴迷的凝望着南昊墨的侧脸。
他的五官与面部线条如刀雕刻,下颚线条棱角分明,冷峻的面相加上他的气质,宛若冰雪造就的谪仙。
这样冷冰冰的男子,他对谁都无动于衷才理所应当。
淑公主可以接受他对自己爱搭不理、拒之门外的态度,但要求是他对旁人也是同样的相处方式。
宴妙从身材到样貌,从头到脚没有任何比得上自己的地方,凭什么南昊墨会看上她!
“公主,眼见就要刮风雪了,我们还是尽快启程为好,至于安定王妃那边,您去劝劝王爷。在奴婢看来,王爷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不代表讨厌公主您。”
淑公主倚在窗边看了南昊墨多久,莲香就跟着在她身边站了多久,腿都站麻了。
不待淑公主去,负责开船的的船夫就走下去劝说南昊墨回到船上。
南昊墨客气应付了船夫几句,船夫摇摇头,只得折回船上。
淑公主捏着衣袖的手紧了紧,起身出去。
“王爷,走吧,也许王妃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有西哲去不会有事,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出发,待会风雪下起来想出发就难了,江面一旦冻上,就只能来年开春再出发。”
一件沾着暖意的披风披在南昊墨的肩膀上,淑公主的手从背后圈到面前帮他把披风披好。
南昊墨扫开她的手,疏远道:“公主自重。”
他冰冷的语调,让淑公主身体僵了僵。
不过这回她没有往南昊墨身上凑,而是往后退了。
南昊墨看着乌沉沉的天空,心也跟着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