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四十五分,人们陆续进入王朝酒店。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不过是他们在山城度过的一个寻常夜晚,他们是这儿的常客。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参加知识问答专门来的。有些人是本周第二次参加酒吧知识问答,另一些人则对此游戏上瘾,是第三次参加了。山城每周有三次知识问答竞赛:周一在城堡酒店举行,周二在联合服务俱乐部,周五在王朝酒店。每周通常至少有20个队伍参加。布莱克夫妇刚走进酒店大门,苏冲过去拥抱海伦·加伯尼。杰克·布莱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知道加伯尼夫妇今晚在这里参加活动,但是现在才意识到他们两家将会在同一个团队。
“海伦,来见一下我的丈夫杰克。”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苏,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
苏立刻意识到,昨晚在帝国小径被枪击的人便是海伦的丈夫。
“这儿的世界真小,对吧,海伦?”杰克·布莱克说。
“你待得时间越久,就越发觉得山城小了。”海伦同意他的观点。
“乔治在哪儿,海伦?”布莱克问。
“他在洗澡,马上就会过来。王朝酒店是山城狮子队的支持者,因此足球队员们可以先在酒店的楼上洗个淋浴,然后再下来参加知识问答、用晚餐。”
她的话刚落音,乔治·加伯尼和阿尔夫·哈克就进入酒吧。
布莱克看着哈克,静静地说:“我猜,你就是高级警员阿尔夫·哈克?”
“是的,长官。”
布莱克伸出手,说:“别叫我长官或总督察。叫我杰克,阿尔夫。”他看着加伯尼说,“乔治,这是我的太太苏,我们今晚一起玩知识问答。”
“真有趣,杰克,这真是个袖珍的山间世界。”乔治·加伯尼说。
“我也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杰克·布莱克说,“阿尔夫,你觉得知识问答怎么样?”
“它不像乔治做足球训练时沿恶魔峡谷和瓦谷之径上下跑四次一样有挑战性,也比不上练球。它甚至有点改变了我对AFL的态度。”
“所以你现在认为AFL是足球了吗?”,乔治·加伯尼问道。
“不。它还算不上是足球!”阿尔夫大笑着回答。
“你是真是一个足球偏执狂,阿尔夫,”加伯尼说。
布莱克感觉到人们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他们之前已经在电视新闻上看见过他,知道他正负责调查三起谋杀案。三个死者都是本地人,而这位探长却是新来者。现在,他出现在酒吧里,当地人不由地拿目光瞥视他。
布莱克的出现几乎转移了人们对知识问答的注意。知识问答同谋杀案一样是个严肃的事情,人们认真坚定地对待它。这是头脑的比赛、思想家的对决、智慧之战、智者每周一次的交锋,是脑力的争战。这是一个庆典,汇集了事实、新闻和时事的细节、历史、音乐、运动、电影、地理、科学和烹饪领域那些错综复杂而负有盛名的小知识。王朝酒吧的知识问答共举行四轮,第一名奖金75美元,第二名奖金50美元,第三名奖金25美元。此外还有头奖,目前奖金有3000美元。三个多月来,还没有人获得过头奖。每一次头奖落空,奖金就增加150美元。
对某些玩家来说,有比瘾君子弗兰肯斯坦、肖恩·拉梅奇(也叫头脑损伤)和酒店老板伯恩斯被谋杀一案更重要的事。他们好奇的是这个警察会喜欢玩知识问答吗?他和他的妻子会和谁组队?有些参加者只是为了赢钱,而另一些是真正享受其中的乐趣。这两天所有人都谈论着谋杀案,但现在是只属于知识问答的时间。布莱克夫妇和阿尔夫·哈克加入了加伯尼的团队,队名叫做流萤与朋友。同队中还有安德鲁,一个退休的电力工人,他曾很长时间和加伯尼供职于同一支丛林大火队。贝丝,一个州际飞行模拟器销售员的妻子;简,她的丈夫是澳大利亚极光号的船员,这艘破冰科学船服务于澳大利亚南极和南大洋基地;金姆和西莫,是赛后要为人们演奏的音乐家。另外还有25支队伍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比赛。今晚的主持是卡萝尔·布朗,她是布朗家族的族长,也是王朝酒店的老板,主要负责管理酒店的运营。
“欢迎大家来到王朝酒店参加本次知识竞答。现在,请听第一轮的第一个问题:《工人阶级男人》是谁唱的?”
乔治·加伯尼喊道,“彼得·科斯特洛认为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卡萝尔和酒吧里的其他人都放声大笑起来,卡萝尔说:“没错,彼得·科斯特洛确实这么说过,乔治。”
有人喊道:“他在去年11月的投票中被从霍华德政府中免职,真是大快人心。血腥的GST。”
GST指商品与服务税,前总理约翰·霍华德曾承诺永不征收这类消费税。人们笑着同意他的观点,每个人都知道第一题的答案。将这首歌唱红的是澳大利亚摇滚偶像吉米·巴恩斯,人们通常称他巴尔内斯。
“下面是第二个问题”,卡萝尔说,“在古罗马,3月15日被暗杀的是谁?”
每个参赛者都知道答案是尤利乌斯·恺撒。赛队间响起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下一个问题紧接而来。
“第三题和上一题有关,是谁代表众人向尤利乌斯·恺撒无情地行凶?附加分,刺客行刺的是恺撒身体的哪个部位?”
轻细的沙沙声再度响起,流萤与朋友队里,所有队员都望着乔治。乔治点头表示他知道答案,示意将答题纸传给他。
布莱克低声问:“乔治,我知道刺客是布鲁特斯,但他刺在恺撒哪个部位?”
“据古代历史学家普鲁塔克的记载,是刺在腹股沟。莎士比亚上学时研究过这段历史。‘公众冷酷的行刺’这句话就是出自他的戏剧《尤利乌斯·恺撒》。”
第一轮剩下的都是常识性问题。第二轮题目是本周发生在本地、州以及全国的新闻事件。接下来是休息时间,用来抽奖,以便为山城的铜管乐团筹集资金。第三轮题目是一张印满图片、要求填出处的问卷。今晚的主题是电影。许多参赛者到后院去抽烟,顺便分析一下哪个队领先,讨论看看之前那些千奇百怪的题目其他队回答得怎么样,然后接着完成第三轮的作答。
布莱克站在乔治·加伯尼旁边,正准备问他什么,这时一个戴着澳大利亚退伍军人联盟徽章的人走近加伯尼,问道:“乔治,周二晚上董事会议的提案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肖恩。”
肖恩点点头,到院子的另一边去了。
布莱克问:“什么董事会议,乔治?”
“山城退伍军人俱乐部管理董事会。我试图获得董事会的支持,将国家公园里的帝国小径改回它原先的名字,莱辛小径。1901年,卡尔·莱辛单凭斧头砍刀只身开辟了这条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因为身上的德国血统遭到迫害。莱辛曾当选为议员,但委员会的工人们威胁要他辞职,否则就罢工。他只好放弃。议员和工人都不希望匈奴人进入议会。匈奴人滚出去!当年的德国人在澳大利亚,就像如今的穆斯林人和阿拉伯人一样,备受偏见和轻视。莱辛的儿子阿尔道夫改名为阿尔伯特并加入军队,他在1917年的帕斯尚尔战役中牺牲,当时只有24岁。”
“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坚定的社会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会对军事历史相关的纪念活动这样感兴趣。”布莱克说。
“莱辛家族的历史就是反对仇恨、偏见以及战争的历史。人们对本国历史——包括军事史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致力于呼吁政客应该放弃帝国式冒险,例如他们在伊克拉和阿富汗那些不被上帝保佑的地方的所作所为。我的父母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我父样的四位兄长都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其中一个和我同名。他在法国维莱布勒托纳战役中死在了西部前线。我对这段历史了解得越多,反战情绪就越强烈,远远超过约翰·皮尔格、诺姆·乔姆斯基、娜奥米·克莱恩这些人的书籍和电影里所表现的。
总之,退伍军人俱乐部在捍卫正义方面有一段很有趣的历史。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迪格尔人卡尔文因为土著身份被禁止在城堡酒店做卖酒工作,尽管他曾担任布鲁克、新几内亚和婆罗洲九师的侦察员。俱乐部织了一次抗议,没多久老板就屈服了。”
“有意思。”
布莱克和加伯尼笑着,准备返回知识问答现场,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你好,布莱克先生。”布莱克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布莱克认出他是兰斯·班农。兰斯孩提时曾因严重伤人案服刑。被打的是悉尼红灯区国王十字区的一个妓院老板。那个皮条客是布莱克老上司麦克海尔的同伙,经常给妓女们供应******。因为他攻击一个妓女,兰斯将他狠揍了一通。那时兰斯刚做纹身师。“你好,兰斯。请叫我杰克。”
“你们两个认识?”加伯尼问。
班农说:“16年前,那个肮脏腐败的前警察麦克海尔指控我持枪抢劫,是杰克为我洗刷罪名。”
加伯尼说:“世界真小,不是吗,杰克?”
布莱克附和地微笑,班农说:“这是我的未婚妻莱拉。莱拉,这位是杰克·布莱克。”
布莱克注意到莱拉是个土著。加伯尼说:“你们的订婚派对取消了,真令人扫兴。”
莱拉说:“那个冷血的莫兰特就是个卑鄙小人。”
布克莱竖起耳朵。加伯尼解释道:“莫兰特是布莱克的上司。杰克是山城的探长。不过莱拉说得没错,我们当地人都认为莫兰特是个自大狂。”
布莱克问:“但是,兰斯、莱拉,莫兰特和你们的订婚派对被取消有什么关系?”
莱拉回答道:“兰斯想包下整个城堡酒店,莫兰特不予批准,说他人品不好。”
兰斯说:“从20年代开始他就用以这个理由阻止我们举办订婚派对,我让我的律师找他,但律师回来后说无能为力。所以我们只得取消派对。自从我在他女儿臀部纹了一只蝴蝶,莫兰特就对我怀恨在心。那时她已经超过十八岁了。该死的,她给我看过她的身份证。”
“莫兰特是一个真正的令魔鬼也躲避的家伙,你知道,一个重生的基督徒。他的女儿萝莎尽管年轻还小,却十分狂野。她不和父母一块住,不用说莫兰特把这一点也怪到兰斯身上。”莱拉说。
“他是一个右翼。不过别告诉任何人我这么说。”布莱克说,然后他问:“离开十字街区以后,你没有惹别的麻烦吧?”兰斯点点头。
布莱克觉得莫兰特就是一个嗜权狂。兰斯说:“说说几周前的事吧。乔治,我听说你在广播节目里开律师的玩笑了,你是怎么说的?”
“你听说过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全是律师的747飞机的事吗?他们威胁说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将律师全部释放。”周围爆发出笑声。
“既然我们周围有这么多律师无所事事,为什么还要用动物做实验呢?”笑声再次爆发。
“律师被湿水泥埋到脖子时你有什么想法?真遗憾没有足够多的水泥。”笑声再次爆发,布莱克说:”你在你的广播节目里也这样拿警察开涮吗?”
“我当然会,杰克。当你的车被叫停在路边,有四件事你不能对警察说。第一,你不能说:‘嘿,我以为你身体状况好时才是警察呢。’第二:‘哇,太棒了,昨天那个叫停我的警官也只是给了我一次警告。’第三:‘哇塞,奇才!你一定追了220多公里才追上我,干得好,朋友!’第四‘嘿,我要找一下驾照,你介意帮我拿一下波旁酒和可乐的瓶子吗?’”
每个人都笑得不可自抑,布莱克说:“不错,乔治。”
这时,海伦·加伯尼走过来说:“嗨,兰斯,莱拉。你们两个想加入我们的知识问答小队吗?”
莱拉看着兰斯说:“去吧,兰斯。”
兰斯回答:“哦,好的。你想喝点什么,宝贝?”
“甜夏敦埃酒。加布斯,杰克,你们和夫人们要喝点什么吗?”
海伦说:“好主意,兰斯。我们已经答完一轮了。你能去拿些饮料吗,乔治?”
布莱克夫妇、加伯尼夫妇和流萤与朋友队的其他人一起坐在桌边,同坐的还有兰斯和莱拉。所有队伍都渴望知道自己在比赛中的名次。
卡萝尔·布朗宣读比分。“领先的是流萤与朋友队,满分20分,他们得了18分。知识奇迹队和男女同性恋队都以17分的成绩紧随其后。以16分获得第四名的是墨尔本旅行者队、保罗·凯利足球动者和音乐家协会以及‘玛格丽·特撒切尔快点去死我们好有自己的领导集体’队。”
海伦低声对杰克和苏说:“上周森林大火消防队中有一个家伙挖苦她们中有人是女同性恋,他们索性决定用这个名字做队名。当时我和乔治制止了那家伙。他们队里的一个男孩说:‘这个队里也有男同性恋,朋友!’”
卡萝尔·布朗开口了:“第四轮的第一个问题。‘嗜血之人,必将以流血告终。’这句台词出自莎士比亚哪部剧作?”
布莱克夫妇和加伯尼夫妇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是句话出自莎翁的哪部作品。兰斯说:“《查里三世》。”海伦说:“你答对了,兰斯。”
“答得好,亲爱的。”苏·布莱克说。
兰斯说:“我对莎士比亚不感兴趣,但是几天前我刚在一个拳击手胸部纹过这句话‘冷血于我是艺术,于你是结束。’他觉得纹身能助他在拳台上战胜对手。那家伙相信攻击对手的意志很重要。他告诉我他是从莎士比亚的《查理三世》中看到这句话的。”
“你做纹身的工作多久了?”布莱克问。
“到现在有二十年了,杰克。”
“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卡萝尔说,“本月初,谁说过这句话‘我认为酒精和记者会比足球运动员带来更严重的文化问题。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这两类人我都有雇用’?”
莱拉说:“我知道。是无处不在的埃迪·麦奎儿,他是哥宁伍澳式足球俱乐部和第九频道的老板。”
乔治说:“正是。”其他队员赞成地点头。
“第三题,索姆河战役的总司令是谁?该战役是在哪一年发生的?每问一分。”
谢默斯说:“道格拉斯·黑格,1916年。发生在都柏林复活节起义后。”
乔治竖起大拇指,其他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第四个问题,髌骨的俗称是什么?”
海伦说:“膝盖骨。”每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第五个问题,哪一年火山喷发埋葬了古罗马城市庞贝?奖励分,另一个同时被摧毁的罗马城市是哪个?”
乔治说:“公元前79年,或称共和时代。我不信奉宗教,另一个罗马城市是赫库兰尼姆。”
团队的其他人点头表示一致认同这个答案。
“第六个问题。著名的遗言。谁在天主教医院临死之前对修女说‘啊,上帝保佑你,女士,你所有的儿子都会成为主教’?”
杰克说:“我知道。是爱尔兰作家布兰登·贝汉,他还说过‘批评家就像后宫中的宦官,他们知道怎么做爱,他们每天都目睹,但是他们不能亲身实践。’”
乔治·加伯尼接道:“他还说过,‘我从未见过一种情况惨淡到警察不能把它搞得更糟’。”
杰克说:“我就知道你会提到这句话,乔治。”
笑声响起,再一次,团员们一致点头认可他的回答。
“第七个问题,是谁说‘上帝以可卡因肯定你的富有’?”
苏说:“罗宾·威廉姆斯。”
杰克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亲爱的,我也有些常识。”
这个回答再一次获得所有人的一致认可。
“第八个问题,1908年第一次澳大利亚橄榄球联盟总决赛中谁是赢家?”
“南悉尼白兔队。”安德鲁说。
所有人都同意这个答案,即使是那些可以说对足球或澳式足球一窍不通的人。
“第九个问题。地理术语蒸腾作用是什么意思?”
海伦说:“水分从植物中蒸发,进入空气中。”
“下面是循环赛的最后一个问题。东帝汶的另一个名字叫什么?”
乔冶小声说:“帝摩尔·莱斯塔。东帝汶人自己就是这么称呼他们国家的,我们客随主便。”
“今晚知识问答的循环赛到此结束。”卡萝尔·布朗说,“我要计算第三轮和第四轮的得分,20分钟后回来。之后将进行头奖问答。记住,只有参加了循环赛的队伍才能参加头奖问答。我离开的时间,山城铜管乐队会进行演奏会的门票抽奖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