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看向永定伯,也不起身,只道:“老爷想怎么骂我,我都受着了。”
朱定铨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以为夫人说说而已,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朱定铨叹息道:“夫人,这要不是槿娘不糊涂,真让阿盈年纪轻轻地就进了宫,这让我怎么对得住她,万一被人发现了,又怎么对得住永定伯府上下。”
林夫人瞧着他,道:“别说这么多,我看你是怕罗姨娘与你闹吧,”她看着朱定铨:“还是已经闹过了?”
朱定铨脸皮子有些涨红:“我从外头解决完了事情就回来,除了夫人,还能见着谁?”
林夫人说了一声:“这样啊,”继而道:“那请老爷继续忙去吧。”
朱定铨张口,无话可说,还是转身走了。
何嬷嬷进来道:“老爷才处理了事情,还是为了夫人小姐的事情,夫人怎么一杯茶也不给老爷喝?”
城门口那男人一剑劈了两匹马,算是造成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双方都有错处,但因为牵涉了朱槿,朱定铨一下朝就亲自过去了,所以才连楚王到府上宣旨,都是林夫人代接的。
林夫人道:“他让阿槿嫁给陈家,平白连累她受辱是一桩,让阿槿不得不入宫是第二桩,我如何一定要感激他?更何况他张口阿芩,闭口阿盈的,到底有几分想了我,想了我的的阿槿?”
何嬷嬷劝慰道:“夫人,这都是老爷的孩子啊。”
林夫人苦笑:“是了,阿槿只是我的孩子,阿芩阿盈却都是他的孩子,他自然都要想着,可嬷嬷,我的心痛啊。”
都道少年夫妻情深,可年少时就收了的妾室也同样有情分。
这边烹茶,那边焚香。
说起阿槿,便道阿芩。
便是多少真情能禁得住这样两边拉扯,林夫人道:“若是我的阿槿嫁了普通人,还可能举案齐眉,可她若进了天家,便得了一时好,那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她怎么受得了?”
何嬷嬷笑道:“夫人先前还信誓旦旦地,什么非死不让姑娘进宫,如今肯了,不就是看着咱们姑娘是个冷心冷意,想出人头地的吗?”
林夫人想着也是无奈:“那丫头看着好,实际真是疯,我也是答应了她进宫之后才知道,先前那么高的马车她竟然直接跳下来了!幸亏应了她!她心气高,便看看自己有几分能耐吧。”
何嬷嬷看了看,周围还没有丫头,就附在她耳边,把吴嬷嬷说的悄声告诉了林夫人。
林夫人皱眉:“你是说阿槿不仅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救了,还跟他同乘一匹马?”
何嬷嬷道:“不然姑娘怎么能在吴嬷嬷之前回来?门房也是看见了,不过应该没瞧着是咱们姑娘。”
林夫人沉吟不语。
这边朱槿在收拾入宫的东西,吴嬷嬷又过来了一趟,朱槿原以为她要训斥自己一顿,可吴嬷嬷竟只谢了她送的膏药,倒是让她诧异了一下。
日月流转,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作别了殷殷嘱托万般不舍的林夫人,朱槿乘上马车,朝着宫里的方向而去。
过了乾元门,马车再没有前进的道理了。
芸香芸禾拿着朱槿的包袱,搀着朱槿下车。
对朱槿而言,这里不算很陌生,两年前她就来过一次,只是当时她就走个过场,在毓秀宫里住了一天就被送出去了,如今却不知道要住多久了。
周围已经有不少前来选秀的女子了,长相却不尽相同,有长得颇为美貌的,也有那等姿色平庸近乎丑陋的,毕竟选秀选的是身份,不只是容貌。
朱槿扫视一圈,没谁比她美的了。
她跟着林夫人交际不多,但五品以上官员家里的女儿都算见过,单论容貌目前没见着谁能比她美貌的,现在看来,五品以下估计也是如此。
朱槿甫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许多目光落到她身上。
耀眼的美貌就像耀眼的光芒,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去。
朱槿走到人群里,一个女子对着她道:“是永定伯家的二姐姐吗?”
朱槿含笑点头:“正是,妹妹看着好生面善,必定是尚书右丞家的徐三小姐了。”
尚书右丞隶属尚书省门下,正儿八经正四品下的官衔,堪称今天这群选秀里的高位了。
徐思嫄惊喜道:“年前在周姐姐的宴会上和姐姐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姐姐还记得我,”又道:“姐姐怎么出现在今天的选秀上?”
朱槿面上依旧维持了笑意:“我前两天身子不大爽利,怕进宫冒犯天颜,可巧楚王殿下前来宣旨,让我将养好了身子,今日再来。”
同一件事情,她身处其间自然能会觉得气愤,但换一个说法,倒显得她格外被优待似的,至少不会落了她的面子。
徐思嫄瞅着她这张国色天香的脸,选择相信了这个说法,道:“姐姐果然不同于常人。”
朱槿与她说说笑笑的,能感觉旁边人都往她这儿瞧,有些了然,也有些飘,毕竟从小到大,只要她出现,那就没谁的注意力能不放到她身上的,但这也是头一次接收到同性如此明显的惊叹,以往那些闺秀至少能端着,这些女子头一次见她,表现得难免明显了一些。
眼见着到了时辰,里头就走出一位老嬷嬷来,让她们排队检查身份。
朱槿在这些人中身份最高,自然地就走到最前面去,忽地身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何人?怎么排到最前面?”
朱槿回头,却见是一位鹅蛋脸柳叶眉的女子,方才朱槿在人群中看过,凭借着女子的本能,一眼就看出了人群中这位算是最好看的,女子见着朱槿容貌,眼里惊诧一瞬而过,继而甚至有些嫉妒的神色。
能让好看的女子嫉妒,朱槿心情极好,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敢问是哪家小姐?”
女子道:“你便是问我哪家又如何?我爹是应州张司马,管盐的。”
司马多不过五品的官职,但应州多盐,管盐堪称是一个肥差,放在地方上是很够看了。
朱槿平平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没说话。
态度平静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