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细雨渐渐的收了,一针橙光刺破天际,数以万计的金光就像是天神射出的黄金利箭,于尘世中贯穿天地,照亮了山川,城市与河流。苏吟抬起伞,金色的光晕撒下晶莹的星子覆在她浓密的睫毛上,白皙细腻的皮肤被染上了一层柔色。
再走几步就是福和拍卖行,崇文门今日的人流几乎聚集在此。苏吟提着皮箱,在一众远道而来的收藏家中倒没有显得多么的突兀。这一路上,她异于其他女人的东西却吸引了不少人的回眸和注视,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女人而且大多都是浓妆艳抹或是富贵雍容,她们眼光含着那么多的挑战意味,并且是毫无畏惧之感,男人则是更加的直白,神气颇为轻佻。苏吟是一概不会去理会的,她天生的越人气质是被刻在骨子里的。
福和拍卖行前,不少拥有着相同气质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正在用一种看不起穷人的口气谈论着金钱,他们的嗓门很大让另一派清风雅致的文人颇为嫌弃。拍卖会在即,几位人口流传的大人物们也到了场,他们的确有着与他人不同的气质,来的时候颇大的阵势险是怕在这里会盖住他们的金光。入场的人登了记都拿到了号牌入座,苏吟坐在靠中的位置,左旁是位说着上海腔调的年轻女人,她是个不怕生的人,前后左右的人都能把她逗开心,但也有人认出她是什么人的,在那几位妇人之间便起了一阵耳语,一等不入耳的词揉在拍卖场嘈杂里,在她们看来,好像在这个无耻到卖身子的女人面前,她们必须要把为人妻的尊严拧成一股绳。台下铺天盖地的声音在主持人上台后戛然而止,主持人开始致欢迎词,苏吟依旧看着报纸,直到身旁的男人悄无声息的坐到苏吟身旁。
“小姐,可是看中了什么宝贝?”身旁的男人温文尔雅的问。苏吟转过头,是刚才在早点铺外见到的那个排队的年轻男人。苏吟微微一笑说:“这里的东西实在是金贵,我也只是来凑个热闹。”男人淡淡的笑起来,他五官清秀而俊俏,黑色的眼眸荡漾着温柔,他看向拍卖台,整理着他那极考究的衣服。没一会儿他又看向苏吟问:“小姐贵姓?”这时,台上已经上了第一件拍卖品,苏吟侧过脸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姓苏。”男人满意的点点头,他不问自答的说:“敝下姓薛,薛朗。”台上台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薛朗却显得有些不安分,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台下又开始一片议论,这次的主角不是拍卖品而是迟来的楚爷。
有人说:
“楚家的爷来了!”
“这可是什么风?两位爷都来了!”
“楚家定是冲着古月轩来的。”
……
苏吟看过去,两个高大的男人正向着拍卖行早就准备好的位置走去,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穿着军装制服的男人,薛朗随了热闹说:“苏小姐,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你可认识他俩?”苏吟愣了一会神才说:“不认识,但看的出这两人来头不小。”薛朗双手交叉饶有趣味的说:“楚家是北平数一数二的财阀,咯,那个穿西装的是楚家的当家的,楚益均,旁边那个是楚益均的弟弟楚尚华,两个都是招惹不得的人物啊!”苏吟看了一眼薛朗又随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楚尚华。
两位大人物到了场,场子顿时热了起来,拍卖会很快就进行到了压轴,“古月轩”锦鸡双耳瓶一上,底下便蠢蠢欲动起来。
拍卖师一番激扬的介绍起来:“它是乾隆时期的代表作品,造型小巧秀丽,颈部饰以卷草形双耳,垂肩处的如意纹饰雅致婉丽。瓶身主题图案为“花石锦鸡”,寓意锦上添花。锦鸡栖立于树干之上,侧旁以粉红花卉、玲珑洞石相衬,“新枝含浅绿,晓萼散轻红”,二句题诗与画面相得益彰。整个画面布局匀称,淡雅细腻,色彩相互层叠,富丽多姿,堪称难得一见的佳作,那么,现在起拍价五万大洋,两千大洋一个阶梯,竞拍开始!”
“30号!五万二!52号!……”
薛朗玩弄着手里的牌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直到楚尚华喊了一声,“八万大洋!”场下顿时没了声儿,薛朗似抓住了当口,大喊一声:“九万大洋!”苏吟一怔看向薛朗,又看向拍卖师,拍卖师显然有些惊愕。
楚尚华继续加价:“九万五!”
薛朗也加价:“十万!”
楚尚华低笑一声,站起来,“十一万!若还有人要加,只管加!”薛朗笑着摇摇头,放下了牌子。拍卖师没想到会卖出这样的天价,激动的锤了板,底下久久安静,薛朗倒是不在意,他塞给苏吟一张名片,便潇洒的走了。